县衙的簿厅里,仍有一间房亮着灯火。
宋主簿伏案桌前,正在奋笔疾书,桌上散落着几个纸团,在油灯光芒的照耀下,隐约能看见上面浸着墨迹。
宋主簿甩了甩酸痛的手腕,低下头在信笺上写下最后一段:“……期盼大兄尽快派人来核查,还我阳谷县百姓一片青天。”
放下毛笔,宋主簿又看一遍,对自己改了又改后的成果很是满意,于是将信笺装进信封,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今日熬的太晚,是回家的时候了,明早再差人快马送去东平府。
这阳谷县终究还是我的地界儿——宋主簿得意地想着。
…………
刘县尉席地而坐,夹两筷子小菜咀嚼几下,再饮上一杯酒,好不惬意。
就是大牢里这环境忒差了,臭气熏天不说,还有老鼠的身影偶尔窜过,多少有点败胃口。
两个兵士垂着手立在两侧,伺候得颇为殷勤。
喝到开心处,刘县尉招呼两人道:“别站着啦,一块整点。”
兵士相互看了一眼,有个机灵的陪起笑脸:“县尉说笑了,我们什么身份敢与您同饮?”
本来也就是随口客套,刘县尉便不坚持,仰脖又喝了一杯酒,砸吧砸吧嘴。
“不知为何,这酒的味道特别浓郁。”
他正准备问问是在哪家买的酒,打算以后都喝这个,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手里的酒杯拿不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我醉了?刘县尉挣扎着欲站起,却见那个笑嘻嘻的兵士指着自己,口中说着:“倒也,倒也。”
“直娘贼,蒙汗药!”
刘县尉猛然明白过来,但浑身酸软无力,不仅如此,就连想呼喊都无法出声。
他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嘴里被塞上破布,再捆了个结实。
接着两个兵士抬过来几个鼓囊囊的布袋。
刘县尉惊恐地瞪大眼睛,他自然晓得这一招唤作“土布袋”,乃是把人捆了以后,用装满黄土的布袋压在身上,如此用不了几个时辰,便能让人七窍流血而死。
“县尉,你想对付我们二爷,怕是没机会了。”
另一个兵士接着说道:“小的们窝囊日子过怕了,如今想跟个愿意体恤咱们的上官。”
“我出去后一定体恤你们!”刘县尉心中狂喊,却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
“请县尉上路。”
兵士抬起沉重的布袋压在刘县尉身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牢房外面,武松傲然而立,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直到两个兵士出来。
“二爷,人死了。”兵士行了一礼。
武松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两锭大银,递了过去。
“二爷使不得,咱办这事是因为跟着二爷心里有盼头。”
兵士连连摆手,他们正是昨夜跟着去西门庆府邸抄家的人。
“拿着,”武松将银子硬塞给两人,“不必担心有麻烦,从明日起,阳谷县的天就会变了!”
…………
沿着河岸行走的宋主簿打了个喷嚏。
“邪门,才十一月,怎的晚上这么的冷?”宋主簿嘀嘀咕咕着,忍不住将穿着的衣服裹得更紧一些。
忽然刮起了风,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了,打着旋往衣服的缝隙里钻。
宋主簿暗道一声晦气,加快了速度往家中赶。
如果不是那个武松,便不会有这一连串的事情,他本可继续压制着知县做他的地头蛇,也不用为了擦屁股熬到大半夜才回家。
你说你老老实实死在押解路上多好,宋主簿心里怨气不小。
越来越冷了,这冷的有点诡异,宋主簿瞬间生出巨大的不安感,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左顾右盼,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正从不远处的地面上慢慢升起。
那是一只大虫,吊睛白额,比景阳冈上那只被打死的还要更高更大。
让人心胆俱裂的是,这大虫竟然有六条腿,肋生双翅,额头间赫然竖着一只眼睛,凶光逼人。
“我的妈呀!”
宋主簿展现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机敏,掉头便跑。
只听得身后大虫咆哮一声,似是追了上来。
宋主簿都快吓尿了,飞快地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房子,到了跟前便扑向闭着的大门,同时伸手用力拍了下去。
“救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哪里有房子,但为时已晚,宋主簿收不住力道,冲出河堤直直地坠入水中。
阳谷县里的河可是能够行船的,河道极深,宋主簿又不会水,只能胡乱地扑腾,一张嘴呼救便有浑浊的河水灌进去。
“有人……咕嘟,救命……咕嘟咕嘟……”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河面上再无宋主簿的踪影,仅剩下些许气泡和白沫浮在水面,慢慢地迸裂。
河堤上静悄悄的,没有风,更没有大虫,只有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影。
“大晚上的还要使唤人做事,”乔道清收起掐着的法诀,将一张状似老虎的剪纸扔到脚下,“林小子最近越来越不尊重贫道了。”
“这人是自己失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