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廷玉非常自然地将手伸下去,“找我做什么?我是去给人赔罪,你也要和我一起吗?”
相比于昨日的犹豫,今日的王栖梧则是爽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谢廷玉大臂一用力,就跟拎小狗崽似地,瞬息之间就把王栖梧提上了墙头。两人都是跨坐在青砖墙檐上,面对面不过尺许距离。
王栖梧将腰上的香囊解下,展出里头的金叶子:“昨日你是为我捉拿贼人,我当然要与你一同去给人赔罪。“他从里头抓出一把,摊在掌心,“我带了好多呢。“他颇为不好意思道:“我因昨日的事被爹爹关禁闭,不让我出门,我这是偷偷跑出来的。”
谢廷玉失笑,将王栖梧的手重新按回香囊处,“你的心是好的,但施惠无度,反招其怨。这些寻常百姓,一年所用不过十数贯钱,你这一把金叶子,反倒要叫她们寝食难安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串一贯钱,“这才是正理。济人须济急时无,既够她们重整摊位,又不至惹来祸端。”
谢廷玉双脚一蹬墙面,翩然落下,又朝上伸手,“你下来,我接住你。你既然有心,那我们便一同去。”
王栖梧看看装满粮食的牛车,又看看皎雪璁,呆呆道:“谢姐姐,这只有一匹马,我…我怎么好和你共同骑一匹呢?”女子与男子怎可同骑在一匹马上,太…太暖昧了!谢廷玉:“你先下来。这匹皎雪璁给你骑。”待将王栖梧接住放下,谢廷玉双手拢在唇边,吹出一串清越的哨音。不多时,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踏月雅自巷尾疾驰而来。两人各骑一匹马,沿着昨日捉贼的线返回。凡是被无端掀翻摊位的商贩,都能得到一袋粮食并一贯钱的补偿。刘大娘还在为昨日掉在地上的几个花团蒸糕心疼不已,一脸愁眉不展。见有人送来一贯钱和一袋上等粳米,顿时喜得嘴角咧到耳根,眼睛都笑成了两条缝。她搓着手,一边道“娘子真的是大善人呐……哎……我真不好意思”,一边将钱和粮食都接过来。
谢廷玉并没有想要传播美名的念头,但跟着她一道出来的四位仆妇可是受到韦风华的授意,在递送粮食的时候有意地提醒“这是我们陈郡谢氏的二娘子”,“这是我们家娘子,谢廷玉,是谢大司徒的爱女",“昨日捕贼的英气女郎就是我们家娘子"之类云云。
王栖梧也在一旁帮忙分发钱粮。耳边突闻一阵吆喝声,他扭头看去,正巧看到一位十七八岁的女郎牵着个总角小儿站在蒸糕摊前。那小贩掀开竹蒸笼,氤氲的白雾中,露出十几个小巧可爱的水晶糕。回忆就像潮水一样,猝不及防,将王栖梧吞没。“璇玑姐姐,我要这个水晶糕,还要那个红糖糕。”“嘘……我给你买,你可不许给你母亲讲,我又偷偷带你出来买这些吃了。”“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稚嫩的童言犹在耳畔,那人的音容笑貌却已模糊,当时只道是寻常。斯人已逝,许多的旧日欢愉早就像枯败的花朵,零落成泥,再难寻得半分痕迹。兀自沉浸于回忆中,忽有一股甜香从身侧传来。王栖梧怔怔抬头,看见谢廷玉递来一个油纸包,里头躺着几个刚出炉的花团蒸糕。
谢廷玉:“我看这几个糕点成色不错,你尝尝,说不定合你口味。”她说这话的神情竞与记忆中的璇玑姐姐有那么几丝微妙地重合。王栖梧垂首,眼睫微颤,接过油纸包,拿起花团蒸糕咬上一口,几滴清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糕点上。
谢廷玉诧异,面上带着几分不理解:“…难不成这糕点好吃到你流泪?”王栖梧喉结艰难地滚动,将满口甜腻连同旧日记忆一并咽下。他点点头,又勉强吃了几口,才仔细包好剩余的糕点,“多谢姐姐。糕点很好吃,只是…"他强扯出个笑,“只是我终究不像以前那般嗜甜如命。这些东西吃多了不消化,亦会发胖,我还是少吃点吧。”
他没有说出口的真正原因是,当母亲的棺椁从北境运回来时,小小的他跪在灵堂哭哑了嗓子。他日日盼着母亲,和璇玑归家,等来的却是母亲战死,和球玑尸骨无存的噩耗。
从早到晚,他睹物思人,泪止不住地流。
看见街边蒸糕摊,就想起璇玑偷偷带着他溜出府买零嘴。看见弓箭、箭靶,就想起母亲在一旁看着璇玑练习箭艺。看见路上并肩而行的两位女郎,就想起母亲和璇玑在府内一同走的场景。
吃着最爱的糕点时,会哭。眺望街上巡逻的金吾卫时,会哭。梦里见着璇玑和母亲,还会哭。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如此日夜以泪洗面十余日,王栖梧圆润的脸颊迅速消瘦下去。后来年岁渐长,他主动求祖母延请武师,开始学习骑射,与一些基本武功。如此,便彻底从珠圆玉润的孩童长成如今清置修长的郎君。谢廷玉看到王栖梧发红的眼尾,一甩马鞭,“我带你去逛一会?”王栖梧难掩眼中的失落,讷讷点头。
两人骑马沿着秦淮河畔并行。
夕阳西下,河面上水波粼粼,倒映着两岸灯火,水面上招枝花展的画舫上丝竹声声。伶人婉转的唱词随风飘来。那些船只多是风月场所,谢廷玉刻意避开热闹处,只带着王栖梧在僻静的河岸散步。不一会,有数盏河灯顺着水流而下。
在这边,总有小贩会兜售各色河灯,其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