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里总是带着宠溺,像是晒得温暖的一片汪洋。
可那天他的眼刚扫到孟姝,又倏地躲开,留下孟姝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
“这是妹妹。”卢婷带着哭腔揽过孟姝,又重复道,“这是妹妹,小姝。”
孟天磊在旁边沉默着。
孟姝眨巴着变得干涩的眼睛,半响后,嗓子终于挤出了声音:
“我不想要妹妹。”
她忽然很害怕,声音小小地征询:“我能不要妹妹吗?”
“她必须回家。”
孟天磊的言辞变得不容置喙。
那我呢。
孟姝看着沉默的妈妈,忽地噤了声。
玫瑰填满了视野的每一处孔隙,芳香分子像是螨虫,扒住她呼吸道的每一根纤毛。
然后就是天旋地转。
晕倒前她只有一个念头:妈妈说过不会要二胎的,这个女孩哪里来的?
手臂有冰凉的液体不断地涌入。
孟姝只觉得眼皮千斤重,可她费尽力气想要睁开眼,问问卢婷。
于是。
意识像是自深水处上浮,拨开层层叠叠的阻碍,一点点涌到水面。
呼——
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投射到视网膜上,声音也一点点漫入耳廓。
孟姝临近清醒之际,病房内传出嘁嘁喳喳的对话声。
“还是把她送走吧,本来就不是咱家的孩子,从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她这些年已经在孟家享了本不该享的清福,孟家也没什么亏欠她的。”
“孟家完全养得起两个女儿。”
终于有了熟悉的声音,是卢婷。
“你问过天磊的意见了吗?天磊就在外面,你们夫妻还是商量好再决定。”
“如果他不认这个女儿,那我认。”卢婷没有要商量的打算。
“你不是不了解小姝的性子,从小就占有欲强,爱吃醋,留她在家里以后给欣欣苦吃。”
孟姝还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心脏说不上痛,就好像在颤,颤得眼泪都禁不住往下流。
“我爸呢?”
在两人背身离开之际,孟姝倏地坐起。
卢婷转身,视线落在孟姝的脸上,她朝着身边人摆摆手,孟天磊没过两秒也被喊了进来。
“我刚刚听到了。”
孟姝顿了两秒,才又问,“是我的错吗,妈妈?”
卢婷见孟姝无声地流着眼泪,心脏仿佛被攥紧,她摇摇头:
“怎么会?”
“可妈妈问都不问我,就要留我在孟家。”
孟姝知道,鲜少有家庭给得了像孟家这样优渥的生活,她这样说怎么听都像是不知好歹,可还是执拗道:
“你也默认了。”
“妹妹被抱错,是在外面受了一圈的苦,而我被抱错,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吗?”
她的话看似咄咄逼人,不给互相留一丝体面,却透着隐隐的哀求。
孟天磊异常地沉默,卢婷张嘴几欲说些什么,最后只憋出句:
“你是我养大的,就是我的孩子。”
门外有两三个跟着来医院的亲戚翘头朝里望,一切来得剧烈又突然,像是烈火烹油。
孟姝事后无数次回想起那天,她当时只觉得什么都抓不住,她不动声色却拼命在抓,又觉得所有人在看她的热闹,索性把有的也甩得干干净净。
“你和妹妹好好的,你们都是妈妈的女儿,好不好?”卢婷问。
孟姝摇摇头。
“爸爸妈妈,你们选吧。”
“要么把我从遗嘱上彻底划了,我留在孟家做女儿。”她笑着说,“要么就让我从哪来回哪去。”
孟姝把头抵在驾驶盘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把翻涌的记忆压下去。
孟姝现在找到了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当时的情绪:破罐子破摔。
现在也是。
许囿如果调查她的家底,把她翻个底朝天,他就会知道,他以为的门当户对,其实是孟姝在空手套白狼。
她相亲时穿戴的Chanel、Dior、Gucci、Louis Vuitton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
她把精致武装到头发丝,好在有一位冤大头上钩了。
网上追着骂她假名媛、假千金,乃至她小心翼翼守护的全部身家都被一股脑地打假。
徐瑞瑞曾耳提面命地劝她:“拍个豪宅roomtour啊,从别墅入门拍一路,再最后结束在车库,谁敢再说你是假的?”
“越缺什么越强调什么啊。”
孟姝把真话当玩笑说。
敢明目张胆说自己背的是A货的,多半也不差钱,只是好奇试水。
孟姝觉得,反倒是像她这种中空型富婆,越是执着于真货,打肿脸也要充胖子。
假千金、假名媛?
何止……
孟姝心里给自己多贴了两个标签:假女儿、假妻子。
好像从懵懂地降生于医院的那刻起,从那双抱错的手开始,她的人生就拥有了被打假的资格。
假女儿,然后假千金、假名媛,最后是假妻子。
那什么是真的呢?
卡地亚的鸽血红红宝石、梵克雅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