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
只是一瞬,那双眼睛便睁开了,沈洵舟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眼底,忽然想起前日。
明明听起来快要哭了,眼睛里却毫无泪光,更无畏惧之色,沉静得像一颗香樟树。
她方才闭了眼,沈洵舟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收回手,慢慢直起身来,影子罩成一团。
“你知道他喜欢你。”判断显而易见,他抽出一条丝帕,垂下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仔细擦净指尖,擦完仍觉不够,又将整个手拭了一遍。
沈洵舟身后的林赫不见了,他一人挡着门,悠悠道:“即便表面装得再疏离,你蓑衣掉下时他下意识偏向你的伞,眼底闪过的关切之情,还有往前靠的半个步子,骗不了人。”
宋萝仰起头看向他。眼前却闪过一张关切的脸,他递来一个冷硬的馒头,红晕从脸颊泛去了耳尖,嗫嚅道:“阿萝,你被罚还没吃饭吧?我偷偷藏了个馒头,给你吃......”
刘万寒那时很照顾她,即便每天都要杀人,她面上一天比一天麻木,却也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一日日染上情意。
眼前的面孔折叠,宋萝的心跳得很快,身体紧绷,连耳朵都像蒙了层雾。
“所以,我再问你一遍。”
“铛。”刀剑相撞的脆声从门外靠近。
林赫提了个人进来。
那稚嫩的脸满是害怕与慌张,与宋萝对上,犹如见着了主心骨,眼眸一亮:“阿萝!”
许珍珠鼓着一张娃娃脸,使劲挣了挣:“我又没犯什么事,凭什么抓我!放开!放开!”
声音骤静,林赫的刀利落出鞘,抵住许珍珠的眼睛。
宋萝意识到沈洵舟要做什么。在坊里晃了一圈,他知道要用谁来威胁谁,官场善用的手段。
窗外传来一声清脆鸟啼,被擦净的手指拾起桌上茶杯,微微倾覆,倒掉冷茶。
沈洵舟拿起茶壶,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热雾模糊那张漂亮面孔,更像香炉前烟雾缭绕下的菩萨面。
“两个问题,敢骗我多一句话,便砍掉你姊妹一根手指头,姑娘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绣娘没了手指,便如稚鸟失了翅膀。
宋萝轻轻咬住了牙,眼里的泪往下落,犹如珠串,眼角发红:“民女不明白大人方才在说什么。”她看向许珍珠,“天子脚下随意伤人,大人是要罔顾国法吗?”
“是啊。”沈洵舟转了转手中茶杯,看向宋萝撑在地上发白的手,纤长莹润,执起绣针上下纷飞时定是漂亮,“抓了细作,便是死两个人又何妨。”
他看着宋萝骤白的脸色,眼眸温柔似水,语调却有种森然意味:“说说,你与刘万寒是什么关系,和燕国细作又有何勾连?”
今天怕是糊弄不过去了,不知沈洵舟究竟查到了什么,对她如此步步相逼。
宋萝思绪飞转,盯着他轻敲杯沿的如玉指节,雅室蒸起的暖意在后背浸了层汗,她眸光忽然落到桌面的绣帕上,帕子叠成平整的方角,折出只戏水的鸳鸯。
对了,绣帕。
沈洵舟带着一众捕快大张旗鼓地来到绣坊,已知晓刘万寒与燕国细作勾结,还从他身上搜得了这张藏匿信息的绣帕。绣帕出于绣娘之手,沈洵舟怀疑她是这帕子的主人。
“我......我的确识得他,但不是在长安,是在洛阳。”宋萝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抽噎道:“我也是来长安后才再见着他,却没多说过几句话,更不知他与那燕国细作勾结!”
沈洵舟抿了口茶水,尖尖的唇珠挂着水滴,与下唇相碰,洇湿落入薄暗唇缝:“第一只手指,林捕头,砍吧。”
轻飘飘的话带起刀剑铮鸣。林赫握住刀柄,另一只手紧抓许珍珠挣扎的手,贴入指缝,向上一挑。
“等等!”
青色裙摆晃了下,宋萝犹如只小鹿撞上去,伸手去握寒光凌凌的刀刃,太过突然,许珍珠望着她的脸,嘴角一瘪,两行泪落下来。
掌心传来尖锐的痛意,湿热浸润指缝,流下道道蜿蜒的血痕,她转过头,面色几乎雪白,额前虚汗向外冒:“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大人尽可详查。”
好疼。
“的确没有假话。”沈洵舟看着宋萝的血浸染膝上衣裙,晕开大片的红,林赫抽刀之时,她身子猛地颤了颤,却是一声不吭。
雪白脖颈上浮起淡淡青筋,因忍痛咬住下唇,边缘泛着白。
想起那名卫守,受了重刑,一个字也不肯吐,拿沾了辣椒水的鞭子往上打,连句惨叫也没出。
这副模样,与眼前的少女简直是如出一辙。
端详她片刻,他连装也不装了,冷笑道:“却也没有我想听的真话,林捕头,将她拉远了,再砍。”
“那绣帕我曾偶然撞见过,那上面的绣样不对。”宋萝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伤口,血肉模糊,胸腔中如擂鼓的心跳未歇,“似乎藏了东西。”
因这一句话,雅室寂下来,茶水沸腾的咕噜声也慢下来。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洵舟心中本应快慰,不知为何却升起一丝奇异的酸。
这燕国细作之案,查了一月有余,每每关键处,线索骤断,应对皇帝叫他揣揣不安,如今这条线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