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青是他爹捡来的,回镇子的时候半道上捡的,说是当时脸都饿紫了。”
“捡的?"竹听眠淡声重复一遍,又问,“他知道吗?”齐群就说本来也不知道,七岁以前皮得跟猴一样,还给捏尿丸子给人吃呢,结果柳云羡跑去学校里嚷,说李长青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不是他爹妈亲生的。
“就这事儿,我不说了嘛,柳云羡被他爹打了个半死。"齐群说。他顿了顿,接着讲:“反正后来,李长青就再也不皮了。”竹听眠没带帽子,巷道里本来就兜风,这会站着,就觉得莽莽冷风不停地往耳朵里刮,耳道和喉咙都被刮得生疼。
每个人的懂事都是需要节点的,李长青早早地迎来了那个节点。竹听眠又问:“刚才那两人呢?”
“那俩货,那是李老二和他媳妇儿,就李长青二叔和他二婶,当时,当时……齐群咬了咬牙,声音低了些,“当时出事儿了么,他俩就跑了。”又是矿难。
竹听眠叹了口气,注意到齐群表情不对劲儿,先对他说:“我不是故意提这个事儿,抱歉,我不知道。”
齐群低低地应了一声,竹听眠就让他先进去。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寒风刮着,油漆被迅速冻上,但视觉冲击依然足够强悍,血一样的红,直烧得她神经疼。
一个抱养的孩子,在矿难发生之后抗住所有压力,撑着李家往前走。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可落下的辱骂和伤害并没有因此而打折。昨天可以有人觉得李长青受李家抚养长大,那他就该报答。今天可以有人觉得李长青不是正儿八经的李家人,所以房款报酬他不该拿。竹听眠听在耳里,又拿出来摊开瞧瞧,怎么在所有的说法里,李长青什么好处都没有啊。
要做这么懂事的一个人,该是用什么心情。她低头看自己鞋上的那些溅上去的油漆点,心里头被钻得洞穿好几次,难受得不知该怎么形容。
李长青急得就差没把脚底板踩出火星子,他得知消息之后一路奔到老屋,甚至都来不及瞧清巷子里被折腾成什么样,就看见那个人垂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站在院门前。
“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到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他们一一"李长青话没说完。
竹听眠朝他迈了一大步,踮脚展臂抱紧他。“李长青,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