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过我,真心的关系取决于互相之间分享多少脆弱,"竹听眠说,“可是于我而言,分享多少脆弱取决于获得了多少信任感以及安全感。”李长青垂下眼。
这句话他听过的,在第一次他询问竹听眠为什么要到小镇来的时候。“我是不是有点神神叨叨的?“面对李长青的沉默,竹听眠如此说,“我不太正常,对吧?”
她情绪闪回这个反应比较严重,退行时间很长,王老师评估是结果表示她拥有强烈的毒性羞耻感,会表现出自我遗弃,甚至持续性自我攻击以及批判。很长一段时间里,竹听眠都在严格执行自己是人生信条:没死就行,不行就死。
理论上来说比较消极。
万事不上心可以避免很多麻烦,重新创造连接无疑是痛苦并且艰难的,她有些畏首畏尾,又跃跃欲试。
竹听眠很想知道李长青会如何回应。
“我会一直生气,直到你和我说明所有原因,"李长青坦诚得像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又想起曾经在网上看过的那些缩影,“但是你有难言之隐的话,不说也没关系,因为我也没有全部告诉你。而且,要是发生了那么多让人难受的事,正常才是不正常吧。”
借着黑暗,反正也瞧不清表情,李长青一股脑说完。“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给你送蜡烛。”
来电了。
短促细微的电流声之后,灯光猝然而至,暖光立时填满房间。竹听眠怔然地看清了李长青。
突然的明亮让李长青感到不适应。
刚才那种隐秘的,只属于黑暗的氛围被突然打破,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尴尬。
“你让我有些意外了。"竹听眠说轻笑着收回目光,去桌边给手机充电。李长青注意到她嘴角的弧度,不是平时挂着的调侃,也不是礼貌性的,看起来本能又真实。
又一声雷响,助力李长青开口说话。
他指指门口,“我走了,我俩大晚上呆在一起让人知道不好,"顿了一秒,又说,“对你不好。”
竹听眠说:“不是你光着身子干活的时候了?”“穿着裤子呢。"李长青笑着看了她一眼,转头出门。他脚步匆匆,离开前特意关上院门,才想起要让竹听眠下来从里面上锁,未料抬头一瞧,那个人居然把灯给关了。
【聊天请投币):下来锁你的院门,关灯干什么?李长青在院门外等了一会,大概是手机终于开机,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跑路要紧)】:因为有人给我送了蜡烛,我要点来看看。她提起得太过直白,李长青看着屏幕,雨水飘飞沾到上面,文字有一瞬模糊,他抬手抹去,同时感到某种温热漫过心头。李长青给竹听眠带去的是普通蜡烛,红油粗蜡白色棉芯,比较原始的照明工具。
他没再上楼,不清楚竹听眠点燃蜡烛时具体是什么场景,但扛不住年轻爱幻想,总觉得斑斑烫蜡点到自己身上,东灼一下,西燎一下。竹听眠问他到家没,又说晚安。
李长青才进门槛,没收拾自己,忙着一一回复消息,准备上楼时被老妈拦下。
“你过来跟我聊聊。"陈兰拍拍沙发。
李长青立刻挂好雨衣乖乖过去,结果老妈看上去比他还紧张。早些年,早到李长青将将十多岁出头的时候,家里还喜欢用这种话题打趣,比如长青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呀,或者教育:长青不准乱牵女孩子,如果真的很喜欢,就要拿出全部的诚意对待。
也是因为这种教育,李长青人生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察觉到喜欢的苗头,立刻就说要结婚,也因此骄傲地回家宣布过。没敢细看人家长什么样已经是天大的笑话,奈何身边但凡有人了解一二,逢年过节必要谈起。(此处点名三叔李慎)稍微懂事一些之后,无论何时想起来都很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巴。但今时不同往日,长青已过法定婚龄,要说之前陈兰还能试探发问,那是因为没有具体询问目标,今晚瞧他对小竹老板这么上心,实在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
头次郑重询问这个问题,当妈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决定先说重点。“我们家可能娶不起小竹老板那样的人。”此话配合屋外惊雷具有奇效。
“什么,怎么就娶了呀!“李长青没意识到自己声音有多大,慌张地眨巴眼说,“不是的,我不是要和她处对象,我就是,要多陪陪她。”陈兰没听明白,“你记得人家爱吃什么,大暴雨了都没听你问问我呢,先往人那跑,你不是要处对象?”
“吃醋啦?"李长青嬉皮笑脸地凑去老妈面前。“去,”陈兰推开他,又郑重说,“妈不是要打击你,就是担心你。”李长青晃了晃老妈的手,“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待着,她的助理也时常提醒我关照她,你不知道,她吃了苦。”
“什么苦?“陈兰毕竟是和儿子一起从灾难中走出来的人,可从没听见自己儿子说过苦。
也没必要瞒着老妈,李长青先请求她不要跟风和镇里那些人嚼舌根,最后尽量简短地把自己所了解的故事讲述出来。“我吧,我也不晓得弹钢琴到她那个阶段算怎么个事儿,但是你想啊,她弹了那么多年琴,被那么多人夸过,拿奖拿到手软的。突然有一天受了伤,手明明还在呢,但再也不能弹琴,她得多难受啊。"李长青脸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