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红月
入夜,卫娇电起来上了个厕所,无意瞟窗外一眼。暗潮漫过月轮,黑夜浓得无边无际,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挤空了世界上所有墨鱼,世界成了一个巨大墨池。
更衬得傍晚时分的金辉,活像咬破伤口的鱼,漏出的,橘红的脓。两分钟后,她惊呼跑回床边。
“韩敕,韩敕……!”
咚咚咚的脚步声不加修饰地踩在地板上。
韩敕醒了,杀人的心乍现。
“月亮,月亮………
她却浑然不觉似的,誓要把人从床上拉起去看世界奇观。月亮被吃掉了。她语无伦次。
缺口越啃越大,雏鸟张着黄嘴接月光碎渣。月之四周,渐起微晕,蒙上一层灰翳。
整个月亮陷进黑里,眨眼工夫又泛了红,如血染就。山沟倏地暗了,连蛐蛐都禁了声。
山林轮廓在红月光下清晰可见,似一幅染了红的水墨画卷。风一吹,树影跟着晃,像有无数只红手臂在舞动,朝她翕手。她面色惊恐投入韩敕的怀抱,将脸藏在他匆匆套上的睡袍里,“像换了一个世界。”
韩敕无奈。
“你说你一觉睡到天亮多好。”
这人真有意思,低血糖了要补糖,补好了晕碳,亲到一半说老公,这样好舒服,就昏昏欲睡了。
韩敕本想冲着晚上那几声′爸爸'好好教训她一顿,都想好要玩儿什么了,见她改回来,本着不能加深印象,于是收了手,否则依卫娇电这种性子,当她得趣了,她就会隔三岔五取悦自己。
教育是门学问。
结果现在睡醒,又来烦人了。
“我以为只是月全食,谁能想到…”
是血月。
到处泛着红色的光芒。
“你见过吗?"她双手攥紧了韩敕睡袍前襟,在他怀里仰起头,眼底的惊恐全然消失殆尽,只剩下韩敕,“今晚这样的景象。”“又不罕见。"他说。
比城市里见到的要红,却要更诡异。在大部分文学中,血月常被视为不祥之兆,预示着接下来的局势更加紧张和危险,有重大灾难发生。卫娇电话不说一句挣脱了他的怀抱,回到室内。韩敕由得她去不管了。
再出来,她手里拿着韩敕的手机,调出了摄像模式。屏幕中,韩敕眯着眼睛,周身怠倦倚在栏杆旁,盯着天空的红月亮。发现她举着自己的手机,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卫小姐。”却又没有下文了。
卫娇电调成自拍模式,再平举手机,她转过身来拉起韩敕的臂膀将自己圈住,她则偎在韩敕怀中。
如此自己、韩敕都入镜了。
红月,镶嵌在黑夜中,如一盏天灯,巨大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大地,四周眼白的云层染成淡淡的玫瑰色。
一声卫小姐,将她拉回婚宴那日。
府邸四周高墙环绕,屋檐低垂,红灯笼绘有家纹,悬在廊下,光怪摇曳。苔藓、枯山水,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雾气茫茫,树影交错。雨天,小心地滑。表嫂吩咐佣人。
回廊憧憧人影,捧着漆器匆匆走过。铜镜前的稔色人儿乌发如瀑,搽脂荡粉。婚礼不伦不类,中西合璧,梳娘挥着蘸了桂花油的桃木梳,为她梳妆,一边梳一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发丝在梳齿间流淌,渐渐挽成发髻,穿戴头纱。
檐角铜铃雨声中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苔的气息,昏红的光晕在雨中晕染开来,水汽儿描着廊柱精致的雕花,她由着女眷搀扶出邸,一路回廊,不沾片滴雨水。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是什么厄运。她偎在韩敕怀中,手机摆到韩敕面前,面部解锁,根本用不着密码。本以为他会不高兴自己触碰他的私人物品,但当着他眼皮子底下打开相簿,韩敕也没说什么。
想不透在他心里,自己处于什么位置。卫娇电偏过头看他,冷不丁地撞上他的视线,他也在低头看着自己。
蓦地大脑空白,卫娇电忘了本来想说什么。灯笼鱼于红光中头提黄灯笼巡游,打捞那些溺亡在世间旧梦的山盟海誓。信号灯在浓雾中挣扎着明灭,舔舐黑夜的赤狐拖着彗尾游过脑沟回。“是韩太太。"卫娇电这才回神反驳,轻轻纠正他,说完自己先羞耻,慢慢低下头。
“好,韩太太。“韩敕神情闪过一丝无可奈何,“三点了,可以睡觉了吗?”卫娇电却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嘴角绷得像被熨斗烫过,看上去即紧张又尴尬,仿佛每一寸呼吸都在声明′我在进行人类高质量思考'。
但更多的是头脑发热,眼下就差给她一个台阶,一个麦克风,让她大声宣布一一
管它什么白月光,黑月光,绿月光,蓝月亮。她小声说:“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红月光了。”“…“韩敕以为她这阵仗要说什么。
没了白天遮羞的纸巾,得亏去卫生间前套的是韩敕的长袖,她尴尬到红温,掬起袖子蒙住脸,感觉天灵盖都被打开了,整罐吱吱冒泡的可乐往里灌,混合着肾上腺素在血管里跳踢踏舞。
“你,你说点什么啊。"比刚才的宣言更小声了。能说什么?他小学就不说这种中二病的话了,想掀开她的天灵盖,看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