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33
何志宇愣愣地望着冯山月。
她的动作仿佛在他眼睛里慢放了,但他却能无比清楚地捕捉每一个细节。比如她展示手机屏幕时,顶端的状态栏还有未读短信、未接电话的标志,她可真是受欢迎,关心她的人总是很多。
再比如她低头操作手机时,嘴角带着一点讥讽的笑容,根本不在乎把他晾在原地有多不礼貌。
以及,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砰砰响,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心心脏,正在体内愤怒地撞击着胸腔,提醒他一个事实。
他被要了。
何志宇问:“所以那些照片……
冯山月确认文件已经备份好,把手机收回兜里,保持揣兜的姿势,扬起下巴打量他。
“我只见过那幅画,但那也足够令我恶心了。”何志宇却不再看她眼睛,而是望着她的脖子。她没有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领子整齐地翻着,露出修长的脖颈。他想,是不是每一次冯山月看见自己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关于天鹅与癞蛤蟆的比喻。
耳旁,她还在说着话,声音轻飘飘地随风传来,却像密密麻麻的小刺,扎在他身上。
“其实最开始,我只觉得你恶心,但后来我发现你也很可怜。你应该没什么朋友吧?会做这些事,也是因为你连和女生正常交流的能力都没有,更没有勇气承担被拒绝的后果,所以你只敢躲在暗处偷窥。毕竞社交是两个人的事,意/淫却只需要一个人。”
何志宇仍一言不发,垂在身旁的手攥成拳头,冯山月看得清他胸前呼吸时的起伏。
“调查你的时候,我在网上搜索过很多相关的案例,真奇怪,影视作品里只喜欢拍她们发现自己被偷窥后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仿佛追着她们的是什么区猛野兽……"她说着,朝着何志宇走了两步,确认他能听清自己的每一个字。“可是,他们好像忘了,人在看见蟑螂的时候也同样会被吓一跳。人对蟑螂避之不及,不是因为它强大,会危及自己的生命安全,只是因为它很脏、很恶心,永远躲在阴暗处,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靠吃垃圾维生。有些时候,蟑螂都比人有自知之明,它们听见人的尖叫声,知道在那之后迎来的是自己的列期,但有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真的被他吓破胆了呢。”天色渐渐暗下去,鲜红的晚霞淡化成漂亮的粉色,光映在冯山月的脸颊上,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何志宇的目光却没有落在那上面。他不笨,知道她在暗喻什么,因此只想让她闭嘴。可她却把他当成了听不懂讽刺的傻子,说完一大堆还不罢休,索性直言讥讽。
“还有,别再拿你只是高中生当挡箭牌了,就算是小学生看到路边躺了个受伤的人,都知道要打120找救护车,找大人帮忙。怎么到了你,就只知道找借口了?脑子是拿来思考的,不是你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黄色垃圾时的回收站。何志宇,你是十八岁,不是八岁,别让大家觉得你吃那么多饭全都拿去发育下半身了。”
“闭嘴!”
何志宇终于忍无可忍地猛地抬头,却发现冯山月根本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笑了笑,打算继续往下说。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刺痛着他,忍耐到达极限以后,崩断只需要一个瞬间,何志宇盯着冯山月又要张开的嘴,飞扑上去,扼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上。
冯山月的背撞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何志宇粗重地喘着气,却神经质地咧嘴笑起来。这次终于轮到我居高临下地打量你了。
你还敢大放厥词吗?
但那笑意却飞快地僵住。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仍然无法在她脸上找到畏惧与臣服,为什么她恼人的说话声还没有中断,为什她都不屑挣扎,仿佛笃定他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冯山月甚至没有抬手格挡,她轻描淡写地命令他:“吓唬谁呢,松手。”下一秒,何志宇骤然发力。
天台中央,那点用黄昏掩饰出来的静谧氛围彻底被打破,何志宇赤红着双眼,跨在冯山月身上,用手攥紧她的脖子,以一个施加全身重量的姿势弓着背。汇聚到手掌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视野里冯山月的脸不断放大、扭曲,他终于看到冯山月因为窒息而张嘴,试图呼吸空气的慌乱模样。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就这样,杀了她。
不知道大概过了多久,也许短得只够命运发出一声叹息,但在何志宇的记忆里,却如一生那么漫长。
明明濒死的人是冯山月,他脑海中却放起了走马灯,过往十八年遭受的无视与委屈一幕幕闪过,每一个都成了此刻他动手的理由。记忆里被父亲暴打的痛苦、被妈妈带着离开故乡的失落、来到新城市以后融不进集体的委屈、被班上男生奚落身板瘦小时的屈辱。那些人,他一次都没有回击过,毕竟他打不过爸爸,拗不过妈妈,形单影只,无法和集体对抗,又或者在身强力壮的男同学嗤笑他的时候没有开口的勇气但此刻,他攥着女生柔软的脖颈,凭借那点微弱的体力优势按住她,却忽然觉得自己找回了报复一切的力量。
我打不过他们,我还打不过你吗?
仿佛只要把她终结在这里,过去十八年的苦楚都能一笔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