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甜杏听见这话,反倒松了口气,冲他撒娇起来,“这不就是你教我的吗?残骨也是你给我的呀?师兄你糊涂啦!话不多说,你快些救我嘛,我现在身上可疼可疼啦!”
他教的?
邬妄蹲下身。
甜杏立马忍着疼伸出手,“你拉我一把呀师兄!”
她伸出的手掌粗糙,上面是被刀剑划出的各种细小伤口,混着血和泥,看起来脏兮兮的。
邬妄拧眉,用布裹着手拾了根棍子,戳进甜杏的手掌。
她的掌心本就血肉模糊,被这么一戳,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连忙抓住棍子,借着力艰难地爬起来。
甜杏坐在雪地里,从袖里摸出两粒药丸吞了,这才觉得气顺了挺多。
“师兄,”甜杏咧开嘴冲他笑,“你怎么会在这儿,还变成妖了呀?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嘿嘿。”
虽然她没看出来他是什么妖。
她的手脏,脸更是一塌糊涂,根本看不出原貌。
闻言,邬妄眉心一跳,却没开口说话。
见他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着拿过木棍的手,甜杏这才反应过来,拣了片勉强还算干净的衣角,对着脸就是一顿胡擦。
她怕没擦干净,还捧起地上的雪往脸上糊了几把,冻得一个哆嗦。
唉,师兄大难不死,怎么还变得这么爱干净了?
“师兄师兄,”她仰头希冀地看他,黑漆漆的瞳孔里全是邬妄的影子,“你应该还没忘记我长什么样子吧?”
邬妄站起身,扔掉帕子,懒洋洋地垂眸看她。
她的脸没擦干净,但也露出了清晰的五官。
巴掌大的脸,尚带着些婴儿肥,圆溜溜的眼,秀气挺直的鼻子,唇被冻得发白,看着他眼神明亮。
亲昵又信赖。
邬妄看清她容貌时,瞳孔微缩,心脏猛地一阵钝痛,面上的漫不经心尽数收了起来。
他暗自咽下涌到喉间的血腥气,俯下身。
“我可不记得有什么师妹,”青年弯腰时连垂落的发丝都避开血污,“还有,我的东西可不是什么护身符,而是——”
冰凉的吐息拂过她耳际,“催命符。”
和杀意一起飞出的是锦囊里的符箓,虚空长剑横劈而下的那一瞬,符箓燃起,九天玄雷轰然劈落,金色锁链自两人腕骨间疯长,若隐若现。
邬妄于腕间掐了个净尘诀,伸手要召回残骨,不料残骨纹丝不动,只能急急调转剑势,硬生生扛了三道天雷,唇角溢出血迹。
燃着的符箓不容分说地贴在了他背上,逐渐隐入他体内。
“天雷引?”
“你要杀我?!”
两人异口同声。
邬妄冷笑,竖瞳里没有半分温度,“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
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师父给的符箓动了,说明师兄是真的动了杀心。
但、但为什么呢?
见他真的要走,甜杏脑内思绪纷杂,“带我走吧师兄,你不能杀我,你会受伤的!”
天雷引、碧桃剑。
“你真的是浮玉山的人。”
不对,应该说她同浮玉山的青云真人关系匪浅。
天雷引,中咒者不得远离施咒者,若离一丈远,则天雷劈身,万劫不复,施咒者身死同理。
世上会绘制这种符箓的,只青云一人。
更何况那已易主的尸骨。
甜杏不懂这些,顾不上身上的疼,爬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神色恳切,“我本来就是浮玉山的人啊,师兄,我真的是!你曾同和我说过,残骨一定会带我找到你的。”
“你看,”她手忙脚乱地往外翻东西,“浮玉山的令牌、师父赐的绶带、你送我的金鱼铃、泥哨、千纸鹤糖丸......还有你亲手写给我的行事指南和骂贱诀,这些都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她着急的眼,湿漉漉的,像是委屈的幼犬,落在邬妄眼中,却是刻意的示弱和哄骗。
他扫了两眼《行事指南》上的字迹,神色阴晴不定。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甜杏急得快要哭了,祈求威胁十八般武艺几乎全用上,“你快说说话呀师兄!你带我走!带我走!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她说的话像是歇斯底里的命令,脸上的神情却是绝望的恳求。
邬妄垂下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好。”
“我带你走。”
——
甜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春天烂漫,浮玉山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
她年纪尚小,正是贪玩的时候,趁着师兄修炼的功夫,偷偷溜往前山,自告奋勇要替师娘收集桃花做糕点。
师父总是不让他们出后山,自她拜入山门以来,去前山的次数寥寥可数,甜杏看着前山的花啊草啊、操练的弟子们,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她灵巧地爬上树,看了半天弟子们操练便觉无趣,转而追着林间的松鼠玩,不料得意忘形,被巡山的弟子发现了,“谁在那里!”
甜杏当即惊慌失措地要往后山逃,慌乱之下,像只无头苍蝇般栽下了树,衣裳被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