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上小凤一起去,两人以前亲密无间,她什么都喜欢和小凤分享,此刻却迟疑了,担心又刺激到小凤,以为她在炫耀。站在楼下踯躅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带着梧桐一个人走了。谁知冤家路窄,又在门口碰到小猴儿。
云朵儿瞧见小猴儿就来气,想当作没看见。小猴儿却堵在她的前面,她往左,小猴儿就堵在她的左边;她往右走,小猴儿就堵在她的右边。
云朵儿的脸沉下来。
“让开。”
“臭丫头,别以为有了靠山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等他说完,云朵儿就伸手一把将他推开了。她用的力气很大,小猴儿往后一个规趄,差点摔到,气得脸都绿了。死丫头,当真是有了靠山,做事都硬气了。楼上小凤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自然知道是谁给云朵儿的底气,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她和云朵儿一同被卖进春红院,起点本是一样的,就因为云朵儿被谢冕看上,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彻底依靠男人翻了身,成了可以和小猴儿叫板、和张妈妈平起平坐的人。反观她呢?什么都没有,天天像行尸走肉,生活在烂泥里,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
她从未如此羡慕一个人,也从未如此嫉恨一个人。许知恩提着几包草药走过来,眼见小猴儿在云朵儿面前讨了没趣,灰溜溜地进了春红院里,略略思索后,朝云朵儿迎上去。“云朵姑娘。”
云朵儿面对他和面对小猴儿完全是两副面孔,礼貌地打招呼,“许大夫。”许知恩看见她后面的梧桐,云朵儿不常带丫鬟出门,猛然领着个丫头,特别有富家小姐的气派。
这么好的姑娘竟然沦落风尘,许知恩特别替她可惜。他经常出入春红院,姑娘们都认识他,喜欢和他聊一些春红院的事,他知道有人买了宅子要接云朵儿出去住,真心为她高兴,春红院不是个好地方,她能离开这里是好事。
“听说你就要从这里离开了,恭喜你。”
云朵儿自从脸上的伤好后和许家人就没什么来往了,十分意外许知恩竞也知道此事,客气地道了谢,注意到他手上拎着药包,好奇地问:“这是给院里的姑娘的?是谁不舒服?”
许知恩告诉她,“是翠翠。”
“她怎么了?”
许知恩有几分踌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他知道云朵儿不是嘴碎的人,平素也不喜欢说三道四,即便告诉她什么秘密,也不用担心她会说出去。“翠翠她,有喜了。”
云朵儿犹如被天雷劈到,震惊,“怎么会呢?”她听小凤提过,张妈妈怕她们怀孕影响接客,经常给她们吃药。那药就是许知恩的父亲许松鹤配的,药力极强,极伤身体。小凤以前的身体很壮实,来月事的时候从来不肚子疼,自从吃了那药,常常嚷着肚子不舒服。“你住后面可能不知道,之前城外的郑大官人接她去府里住了一段时间,孩子就是在那时怀上的。”
张妈妈不可能跟着翠翠去郑大官人府上,没有她在旁边督促翠翠吃药,翠翠自己再不上心,怀上孩子是很容易的事。真是太不小心了。
“孩子是郑大官人的?”
许知恩摇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不是郑大官人请她去的吗?孩子肯定是郑大官人的呀。”
云朵儿想当然。
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翠翠是郑大官人请去的不假,但她不一定只有郑大官人一个男人。
时人附庸风雅,请客的时候喜欢让妓I女作陪,越有名气的妓l女他们觉得越有面子。翠翠艳名远播,算是江都城里的名角儿,郑大官人请到她得意非凡,经常让她陪客炫耀。
一个女人陪一群男人能有什么好事?可以肯定的是,翠翠在郑家的那段时间,入幕之宾绝对不只郑大官人一个。
许知恩不好给云朵儿解释其中的道道儿,委婉地说:“郑大官人说孩子不是他的。”
男人就喜欢这样不负责任。
云朵儿以为这是郑大官人的推脱之词,“那翠翠呢?她怎么说?她肯定知道孩子是谁的吧。”
“翠翠说她不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云朵儿想不通。
她实在太单纯了,哪里想得到其中的淫I乱龌龊?许知恩后悔告诉她这些,意图结束话题。
云朵儿还问:“孩子会生下来吗?这些都是给她安胎的?”张妈妈怎么可能同意孩子生出来?甫得知翠翠怀孕就打了她一顿,还交代他们用最烈的下胎药,一次弄个干净,就怕耽搁太长时间影响她赚钱。她眼里就只有钱,没有一点人性,这一包药下去,翠翠以后还能不能生都是个未知数。
“妈妈不许孩子生出来,这是给她下胎的。”很符合张妈妈的行事作风。
云朵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如果没有遇上谢冕,她应该跟翠翠差不多吧?天天陪不同的男人睡觉,就算怀上孩子也不能生出来,只能打掉,然后继续接客,日复一日地重复每天牲口般的生活。
是谢冕让她避免这些不幸,她真应该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