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缓而轻的敲门声徐徐响起。“咚咚、咚咚。”
“宁姑娘,我给你送膳食来了。”
宁萱儿双目涣散,完全不想理会。
门外之人却越敲越急,一副她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气势。宁萱儿大脑一片混乱,越听这嘈杂声越心烦,便想着赶紧将东西拿进来,把人糊弄走。
可她的手刚把门打开,一个人影便窜了进来,迅疾地将门掩上。宁萱儿慌乱地看向来人,只见他一身黑衣,面覆黑巾,身上唯一露出的部分唯有一双眼睛,正是无影不错!
“无影,你为什么会在这?”
无影见她认出了自己,连忙将遮住嘴的黑布扯下,蹙眉厉声道:“我将来往送膳的小厮打晕了,与他换了衣服,才混进来的。”“我是来带你走的,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宁萱儿愣住,没想到他这般执着。
无影仔细瞧了她一会,发现她双眼通红,一看便是大哭过一场,心中绞痛。“你也听说了吧,他要迎娶左侍郎家的千金。你一个丫鬟,哪怕他再喜欢你,又能怎么样,真的能娶你吗,你们能长久吗?”“你不要以为,等左侍郎家的女儿入了府,你还能相安无事,你觉得你这样一个存在,对于一个高门贵女来说,不碍眼么?”宁萱儿不愿意再听,大声喝止道:“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无影听到她语气又带上哭腔,连忙放软了声音:“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一些。”
“你知道谢枕鹤做了谢家家主之后这短短几日,都做了什么吗?”宁萱儿垂下眼睫,抿紧双唇:“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也就久别重逢那日见了一面,之后她便一直在和他闹别扭,人都不理,更别提打听他的事情了。
无影沉重说道:“他把他的父亲亲手送进监牢,将参与对付他的谢长衡,谢冉吟全都软禁在了院子里,还下令,'手敢伸出院子一点,就砍手,脚敢迈出院子一步,就砍脚。”
“这样冷血的人,你不害怕他哪日为了讨将来的妻子高兴,把你杀了吗?”宁萱儿呼吸一滞,皱眉激愤道:“他不可能这样对我!而且哪就有这么严重了,只是软禁而已,又没有对他们做什么!”无影见她油盐不进,抓住她的手腕,急切不已道:“你太天真了!他现在不杀他们,只是因为这样会脏了自己的手,会让他背上一个残害手足的骂名。”“他是在搜罗证据,为他们罗织罪名,等待用天家的权力,将这些与他不睦的人全部推往刑场,残杀殆尽。”
宁萱儿努力甩开他的手,咬唇辩驳,声嘶力竭:“这又怎么了,若真如你所说,谢长衡和谢冉吟对他先不仁,谢枕鹤对他们无义又何妨?”无影噎住,然后深吸一口气:“好,就算这件事他无可指摘,那你呢。”宁萱儿眼睫颤动,唇般翕合,说不出话来。“宁萱儿,你说你要走你的路,如今真的粉身碎骨了,还不回头吗?”无影紧紧观察着宁萱儿的神情,察觉到她有一丝动摇,连忙道:“你可知,来鹤院现在是只进不出,几乎是半封锁着了,若他真想对你做什么,你往哪跑?”
宁萱儿双手紧攥起来,掀眼看他:“你别管我了。”无影不顾心心中刺痛,向前一步:“宁萱儿!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但你这次冷静地好好想想,明日之前,给我一个答案,我带你走。”宁萱儿的眸子愈发的黯淡,心情也愈发的低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语。无影再一次带上蒙面的黑布,语重心长对她道:“我怕那小厮忽然醒来,去通风报信,不能久留,便先走了。”
无影走到门前,又扭头对她最后说道:“只要你的一句话,从此你便可以离开谢府,想再寻一处好人家做活也好,觅一个好夫郎嫁了也好,我都会帮你。“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陪着你。”
说完,无影垂下眼睫,便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有宁萱儿留在原地,僵硬得好像变成了一具木偶,久久未曾动弹。无影无非是想告诉她,谢枕鹤有多么狠心,多么不近人情,极有可能卸磨杀驴,所以才让她快些逃。
但她并不觉得,谢枕鹤会真的对自己下手。所以,她害怕的从不是这个。
她害怕的是,谢枕鹤从未喜欢过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唱着这场独角戏。
她更害怕的是,谢枕鹤确确实实喜欢过自己,现在也一样,只是这一点仅此而已的喜欢,在身份和地位悬殊前逐渐被消磨,逐渐归为平淡。她不想将来的某一天,她在这厢房苦苦地等候,哭坏了眼睛,却看到谢枕鹤走入新婚妻子的屋子。
宁萱儿乌睫扑扇地动,泪珠又不争气地往下落。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没有感情时,她高谈阔论,只要名利,不要真情。但一旦有了感情,她便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忘了自己的本心。这不像她了。
宁萱儿忽地下定了决心,猛然摇了摇头,用手掌将面上的泪水全都擦干净。她要离开,她今晚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