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薛瞻鼻腔发酸,握着宋罗音的手不停揉搓,好叫宋罗音安心,叫她知晓他在这,她不会有事。
可宋罗音到底没撑到太医来。
她仿若知晓自己很快便要离开人世,忆起薛瞻年少冲动行事后,便用尽全力反握住薛瞻的手,撑着最后一口气,与他留下了一句话。
她说——
阖家安顺,诸事吉,他到底是你父亲,莫要与他再起龃龉。
薛瞻在宋罗音床前跪了半夜,直到双膝麻木。
屋外所有人出不得这院子,也只得陪他待着。
良久,薛瞻缓缓拉开了房门,重新将寒渊握在手里,神色平静地指向薛江流。
“我要她死。”
他启声,长时间未饮水的喉咙嘶哑粗粝,眉间戾气已不做掩饰,剑锋往薛江流身后一偏,径直与倪湘对上。
倪湘自然是没死成。
最后一刻是倪湘身边一个贴身婢女站出来认下了此事。
她言自己见不得主子总被宋罗音压上一头,便暗中将桔梗换成了桂枝,好叫宋罗音的病情加重,令她吃个教训。
谋害主上,自然要被乱棍打死,薛瞻却将五城兵马司折磨犯人的那套法子用在了婢女的身上。
倪湘被当场吓得晕厥过去,薛江流颤着手指着薛瞻,却连训斥他都做不到了。
满院子的人只能被迫看着那婢女在凄厉哭喊声中皮开肉绽。
宋罗音的离世令薛瞻有很长一段时间彻夜难眠,无数个昼夜里,他会后悔十四岁那年为何要意气用事。
为何不多忍耐几回。
而今他待在侯府,也是为了完成宋罗音的遗愿。
至于倪湘的命,他会在合适的时机取走,说那被推出来的婢女是主谋,他从未信过。
风声呼啸,元澄的思绪短暂回笼,再度抬眼看向薛瞻,“大人,那位倪姨娘传话的本事极高,过不了今夜,外头的人都知道您已病愈,那......明日要上朝么?”
薛瞻勾唇:“自然是要去的,我若不去,有些人怕是该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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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薛瞻便出现在金銮殿中。
不知情的朝臣面面相觑,眸中讶色明显,不明白这抱病了大半年的都督如何就神清气爽来上朝了。
而知情者,如枢密院院使傅从章这般时刻注意薛瞻动向之人,昨夜接到薛瞻已病愈的消息后,便连夜与三皇子递了信。
此刻站在薛瞻身侧,见薛瞻神情淡漠,傅从章便借着笏板遮掩与薛瞻搭话:“都督,当真许久不见。”
薛瞻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答道:“傅院使是今日第一个与我交谈之人,听傅院使的语气,对我好像还颇为关心?”
“你我是同僚,我岂有不关心之理?”傅从章道:“若不是都督尚在病中不可叨扰,我早已登门探视了,再者,这朝中关心都督之人可不止我一个,却只有我与都督明说了,不知都督能否听出诚心二字?”
傅从章一语双关,借着关心薛瞻身体的幌子来试探他的口风,薛瞻侧头认真看了傅从章几眼,那双眼眸好似洞悉了什么,半晌又将头转了回去。
傅从章敛起心神,指腹摩挲着笏板,他相信薛瞻是聪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不会当众打他的脸罢?
薛瞻:“听不懂。”
傅从章:“......”
他故意的!
见三皇子转眸看了过来,傅从章不动声色地与其对视一眼。
帘后有了动静,傅从章只得暂且压下要继续与薛瞻攀谈的心思,转而正色看向从帘后走出的身影 。
景佑帝如今年迈,身体却还算硬朗,宫人要搀着他入坐,被他挥手拂开。
他穿一身赭黄圆领袍,浑浊眸色在瞥见站在底下的薛瞻后略微亮了些。
“父皇,儿臣有要事奏。”四皇子赵渊率先站了出来。
景佑帝眯着眼睛看向他,“允。”
“陇西节度使常真的折子上提到,陇西一带已接连半年不曾降雨,陇西州县田地居多,再如此下去,恐起旱灾,故儿臣特来请示父皇。”
愈至暮年,景佑帝处理政事的精力愈发有限,除了病逝的先太子之外,他膝下还有四个皇子,兴许是有选储的意思,景佑帝便将四面八方的折子按东西南北各自分给了儿子们。
如今听四皇子赵渊提起陇右之事,景佑帝眉头紧皱,“常真的折子呢?呈上来!”
赵渊忙掏出折子递给了宫人。
景佑帝垂首看得细致,良久才将折子合上,他掐紧眉心揉了揉,对赵渊道:“就由你负责此事,有何处不懂的去向转运司讨教。”
“天不降雨,就从沟渠引水,户部务必在这两日将赈灾账册造出,陇右地势高,免不了要多建新渠。”
户部尚书忙应下。
赵渊得了景佑帝派下的任务,面上一喜,也忙弓着身子答道:“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期望!”
此后,余下几位皇子都照例述了些各地官员所呈上来之事,景佑帝听了半晌,虽说神情有些不耐,到底还是听完了。
朝事议完后,金銮殿中的气氛便轻松不少。
景佑帝对臣子也颇为关怀,总爱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