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白发老兵轻声叹息。火光照耀在他脸上,看着他
大唐军制,最初是府兵制,一个个地区的府兵被陆续征调,来回轮换。
每个地区的驻守军队,每一段边疆的府兵,服完几年兵役,就可以轮换回家——但是很遗憾,到了安史之乱的时代,府兵制,已经完全崩坏了……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还可以返乡。
更多的人,十五从军征,然后,就把一辈子抛掷在了边疆,到白发如雪,都再也没能回去……
沈乐默默叹息。刚刚得到那身肩铠的喜悦,荡然无存。他抱紧了自己的陶碗,往里面舀了一勺肉汤,蘸了蘸干饼子,奋力撕咬:
“嗯——这也太硬了吧!”
不但硬,还带着一股浓厚的酸味,还十分粗粝,努力咽下去,甚至都拉嗓子。
如果沈乐不是没有那个吐蕃勇士旺堆的记忆,没有吃过那些青稞饼子、青稞糌粑,他真心吃不下去:
拼着饿肚子,拼着这次幻境通不过,也不想吃这种鬼东西,也要回到现实社会来大吃一顿!
但是现在,沈乐只能奋力填饱肚子。然后抱着长刀,靠到了烽燧的垭口边上:
“老黄,你今天受伤了,你先去睡,我替你值夜——”
夜风凛冽。他努力裹紧老旧的羊皮毯子,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异样响动。
昆仑山上雪水潺潺,顺着山谷奔流而下,汇入和田河中;
灌木被山风吹得簌簌作响,时不时就有碎石随风滚动,发出辘辘声响。很远很远处,传来鸟兽的鸣声:
是黄羊在呼唤,是雪豹在咆哮,抑或,是狼群在对月长嚎?
沈乐对这些声音并不熟悉。守边将士听得惯熟,凭借本能就可以分辨的声音,对他来说,每一样都是陌生的。
每一次响动,他都要竖起耳朵:
这声音离我有多远?
在什么方位?
是自然的声音?
还是敌人在进袭?
他努力熬了一夜,熬到天亮,什么都没有发生,暗暗念叨一声谢天谢地,倒头睡去。
如此值守几个晚上,渐渐地就倦怠了,听那些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好像是白噪音,特别催眠……
“铮!!!”
一声弦响。沈乐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是狠狠一痛。睁眼望去,一条黑影俯身站在面前,正踏在他身上,从他胸口抽出钢刀……
被摸哨了……
被吐蕃人摸哨了吗?
身为守夜的哨兵,我没有尽到责任,被他们干掉了,没来得及向我的同袍发出警报?
那他们呢?他们会怎么样?烽燧会失守吗?下面的城池?
我……
又死了吗……
沈乐慢慢睁眼。身体前俯后仰,来回乱晃,却是铁甲拽着他不停折腾,甲片“哗哗”乱响: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疏忽了……我不是故意的……”
沈乐无奈地抚摸着铁甲,输入一点热流安抚它。铁甲却跳腾得越发厉害,不但跳,护膊、裙甲还卷了起来,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拍:
啪!
啪!
啪!
看这样子,仿佛是在生气,又仿佛是在谴责:
你怎么可以这么废?
怎么可以刚进去就被搞死了?!
沈乐头大如斗。他连续安抚了能有一刻钟,铁甲还是没有安静下来,一直扭来扭曲。没奈何,沈乐解下头盔,拽开铁甲: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努力通关——你再闹,我不理你了,不修你了啊!就把你一直这样放着!”
奇迹一般地,铁甲安静下来,服服帖帖地挂在他手上,甚至往他胳膊上卷。沈乐叹口气,再摸摸它:
“我又不是大唐将士,我没经验,没警惕性,你要容我慢慢进步啊。乖,咱们再来一次?”
头盔自行飞起,扣到沈乐脑门上:这次很注意地转了个方向,把他的脸露出来。
沈乐活动活动胳膊腿,往肚子里填了一点食,安慰一下记忆中那个只能吃糙饼子的自己,这才全副武装,再次进入幻境当中:
“站住!站住!——降者免死!!!”
顺利的战斗,顺利的击杀,之后又是漫长的巡逻和戍守。这一次,沈乐靠在垭口下面,努力吐纳,努力放开自己的精神力:
我就不相信,你们能够瞒过我的感应,顺利冲过来!
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十天,半个月,一个月,都没有发生事故,沈乐却是越来越紧张:
上次“死掉”是什么时候?
快到了吧?
按照和田这边的天气,应该,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太平了,吐蕃人不会下山了——
至于回纥人,突厥人,他们归于阗城里的驻军对付,自己这个偏远的山口,他们一般都不会来……
他耐心地又等了半个月,终于,感受到了引而不发的异样。沈乐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悄然起身,去一个一个推醒战友:
“来了!——他们来了!”
七个人。一个白发老兵,四个壮年汉子,还有两个,是去年刚刚入伍的,于阗当地的少年兵,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