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琼又推让给马老娘,说着站起来押了个懒腰:“一会儿我还得去广播站。”
“厂子里有什么通知?"陈蕴问。
“昨夜厂子开会决定让背靠山体的几栋家属楼人员都暂时撤离到大礼堂等待,把卫红送到这我就放心了……
举起手又放下的张兰琼忽然脸色一变,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腰。“刚才背卫红好像扭了腰。”
“我看看。”
腰可能只是扭了下,可小腿上手掌那么长的伤口正在往外突突冒血,黑色布鞋都染成了黑红,一走一个血印子。
“先清洗伤口,伤口这么深……应该还要缝针。"陈蕴检查完伤口后说道。这么深的伤口要是泥水再泡一泡,感染的几率很大。“不行!广播必须得在十点前通知下去,要是撤离晚了出事我担不起。”厂里发的文件通知上明确标明九点半雨势还没变小的话就要将撤离通知广播下去,务必要让所有靠近危险区域的职工及其家属都撤离到安全地方躲雨。墙上时钟显示现在时间已经快九点,张兰琼连缝针的时间都没有。“我替你去。"陈蕴当机立断决定,说完脱下白大褂:“你去二楼办公室找左大夫缝合伤口。”
文件上已经划出哪几栋家属楼需要撤离,并且撤离到哪个地方安顿都已经安排清楚。
陈蕴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去广播站把文件交给广播站工作人员。“你一定要把文件亲自交到广播站站长手里。”临行前,张兰琼千叮咛万嘱咐地把站长赵继东的名字说了一遍又一遍。雨幕如织,整个厂子都被笼罩在一片氤氲水汽之下,去往广播站的路上不时看到有穿着雨披或是撑伞的人跑过。
刚换没几分钟的衣服又湿了大半,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水顺着脖颈往下流的感觉。
陈蕴把文件袋小心地往干爽的地方挪了挪,又抹了把脸上雨水。啪嗒一一啪嗒一一
一阵极速的脚步声穿破雨幕传进耳中,那些人走得很快,没多会儿就已经赶上了陈蕴。
“陈蕴。”
其中一人走着走着猛然回头,喊出陈蕴名字同时使劲扯住了前头那人雨披。“高明,是陈蕴同志。”
“李护国。"陈蕴也认出叫她的人是谁,吐出眨眼间就灌进嘴里的雨水,高兴得使劲大吼:“刚才软秋去保卫科找你了。”“我看见了。"李护国也几乎是用吼的。
“陈蕴,你怎么在外边。”高明眉头紧锁,连声音都有些发抖:“没事就回医院去等着,我忙完就去找你。”
大手伸出来帮陈蕴擦了把脸,往常滚烫的掌心此刻冰凉得和她的脸差不多。“我去广播站送文件。"陈蕴。
“撤离的文件?”
陈蕴费力地点点头。
“广播站没人,我们现在就是去找赵继东。”广播站站长赵继东,第一次是从高明口说听到这个名字,以非常差的印象开始。
而第二次听到,还是高明冷冷地吐出这个名字。凌晨开始团委办公室就给广播站办公室打去数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本来应该六点就通知下去的集合通知七点都没联系到人。等高明和保卫科的人到广播站一看,办公室大门紧闭半个人都没有。“我们中没人会使用广播设备,所以现在正打算去找赵继东。”广播站的宿舍里也没有赵继东身影,大家只能又去赵继东家找人。陈蕴听罢决定跟着保卫科一起去赵继东宿舍找人,不同的是这回她是在高明背上来到了三楼赵继东家门口。
“赵站长。”
“赵站长!”
敲门喊人都没人回答,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情况。高明突然抬起胳膊肘狠狠撞向窗户。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窗户玻璃左下角被敲出个洞来,伸出根指头轻轻就把插销挑了上去。
推窗撩开窗帘……
身体还没靠近窗户,就闻到屋里飘来的一股子浓烈酒臭气。屋里醉倒着好几个男人,哪怕玻璃碎裂声都没有人清醒过来瞧上眼。“喝醉了。"高明转头,眉目间黑压压的透着阴沉:“砸门还是跳窗。”“砸门!”
一道冰冷的低沉嗓音从楼梯转角处传来,陈蕴这才发现来的队伍里还有赵峰。
门上油漆像是刚刷不久,高明带头踹了一脚后瞬间多了个清晰的黑色脚印。三脚……木门只承受住三脚。
门跟门框瞬间分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只听到一声惨叫,应该是砸到某个醉倒在门边的人。
“你在门口等吧。”
陈蕴点头。
哪怕只是透过窗帘缝隙陈蕴也窥见屋里有人没穿裤子,而饭桌上摆着的几个酒瓶中就有那瓶双凤牌白酒。
“…”
“站长喝酒…再喝一杯,反正这么大的雨又不上班,咱们喝个够。”醉得人事不省的赵继东直接被赵峰一手抓着脚拖到了走廊上,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却是冷得渗人。
赵继东长得和赵峰一点都不像,普通人刚能吃饱的年代竟然能把自己吃得肥头大耳,油肚哪怕躺着都比怀孕五六月的孕妇还大。赵峰低头看着他。
呼噜声回荡在走廊,许是感觉到有点冷,胡乱地挥手喊冷”喊了一阵没人应,干脆大喊大叫起来。
“杨丽英还不给老子拿被子过来,杨丽英…杨丽英……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