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常朝散去,官员们各回衙门,开始思索策略。
特例擢升的机会摆在每个人面前,接下来就看谁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
入夜。
吕调阳宅邸,书房内。
正在翰林院任庶吉士的吕兴周被吕调阳叫回了家。
“明年初,至少有三百名新科进士会被外放为县官,你明日拟个文书,向申学士申请外放,且要求去未进行过丈田的偏远之地担任县官!”
“啊?爹,孩儿是庶吉士啊!即使结业后不能留馆,也能前往六部任职,完全不用离京啊!”
吕调阳微微撇嘴。
“庶吉士结业后,你留在京中有何用?在翰林院抄抄写写?你若能像沈子珩那样,有担当日讲官的潜力,有为朝廷出谋划策的潜力,有直言上谏、敢于为了真理而得罪任何官员的潜力,爹定然愿意让你在京师呆着!”
“当下的你,无一丝成为宰辅的潜力,最宜前往穷苦之地锻炼一番!”
“可是……可是……孩儿若被外放到偏远之地,以后会不会就难有回京的机会了?”
依照往常惯例,被派往偏远县乡任职的进士,都没有什么前景,若无大功,大概率十余年都会在偏远之地任职。
但这次却不一样。
全国丈田对所有新科进士而言都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只要有能耐,擢升的速度甚至不亚于留馆。
吕调阳见吕兴周面带犹豫之色,缓了缓道:“儿啊,当下的一众庶吉士,冯梦祯、汤显祖等人锋芒太盛,根本没有你表现的机会,你也不如他们,你留在京师,很难有发光发热的机会,不如外放历练,没准儿历练归来,脱胎换骨,也能拥有入阁的可能!”
“另外,你如此申请,也能让朝堂百官看到我们父子一直都在响应朝廷的决策!”
“是,父亲,孩儿愿意外放!”吕兴周面色认真地说道。
往昔,也有部堂官令子外放。
其目的是为了镀金,积累资历,以便更好地擢升。
而吕调阳是让吕兴周前往县乡与兼并者肉搏。若成,受益无穷,若败,那其仕途注定就是平平淡淡了。
……
翌日一大早。
吕兴周便向掌翰林院事的申时行,申请外放到明年丈量田亩的偏远县乡。
“不愧是吕阁老的公子,境界就是高!待吏部外放新科进士之时,我定将你报上去!”
申时行夸赞了吕兴周一番后,立即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顿时。
翰林院的庶吉士,在各个衙门观政的新科进士,纷纷呈递申请外放文书,都称想去最苦最累最穷的地方。
最后,这些文书全都送到了吏部。
待吏部选任县乡官员时,将会提前考虑他们。
新科进士们的这番作为无疑让京师内的诸多官员都焦虑起来。
今年这些后浪很疯狂。
他们若不使劲往前赶,早晚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
内阁值房内。
马自强与殷正茂在吕调阳面前,狠狠夸赞了吕兴周一番。
因有他带头,才有了众新科进士主动申请外放的情况出现。
吕调阳心中大喜,然面色平静地说道:“非吾儿之功,实乃今年这一届的进士觉悟颇高。往届许多进士,一旦被授官,心中想的都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而今这一届进士们想的却都是:致君尧舜上,但使风俗存!”
马自强轻捋胡须,点了点头。
“我们定要好好保护这一届的进士们,为官三年内是最容易贪墨腐败之时,希望朝廷的改革氛围,能让他们挺过来,将地方的泥沼官场变成清水衙门!”
……
与此同时。
京师各个衙门的官员都忙碌着思索令兼并者配合朝廷丈田的良策。
小万历的“特例擢升”之策非常成功。
此次,不仅仅是六部、翰林院、都察院、大理寺等与新政关联较深的衙门官员思索策略。
就连掌管祭祀礼乐的太常寺官员、掌膳食宴饮的光禄寺官员,还有掌礼仪的鸿胪寺官员、掌牧马的太仆寺官员,心中都提着劲,认真思考起来。
但凡为官者,都想追求进步,都想更上一层楼。
其中,最拼的还是翰林院的一众翰林官们。
翰林官作为皇帝的文学侍从,本就有拟定国策之责。
他们拥有着“擢升渠道最快”的特权,又博览奏疏,了解大明所有的新政策略,自然觉得责无旁贷,认为想出良策的应该是自己。
沈一贯、王家屏、赵志牟等翰林官,直接住在了翰林院。
一边扒史册,扒历朝历代改革之策,一边相互讨论。
沈念并没有单独思考,也是与一众翰林官热情讨论,彼此互相提供思路。
能将思路完善形成良策者,便是“即刻擢升”的幸运者。
不过沈念没有熬夜,放衙便回家,他在熬夜缺觉的地方,难以认真思考。
反而在家中泡着脚,陪着儿子说笑,抱着媳妇说悄悄话时,往往会有新奇的想法冒出来。
一众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