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章
云胜男原以为,从王宫回来那一夜会连续做噩梦,是因为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过两日也就好了。
但是她没想到,接下来的三天,每天夜晚她都会反复做同一个噩梦。梦中,在盛大的祭典上,成百上千的奴隶如同牲畜般被献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乎是一闭眼,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便会如放电影般在她面前逐一呈现。这几日,她几乎都没有睡得一个完整的觉。就连赢情和姬徵看到她眼眶下厚重的黑眼圈之后,也被吓了一跳:“昭昭,你晚上去做什么了?”
云胜男无精打采地趴在桌案上,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之后才道:“失眠,睡不着。”
门外的镜奴端着热茶进门来,恰巧听到几人的对话,便放下茶水点心轻叹道:“少君这几日都睡得不好,有时候凌晨房间里还亮着灯烛。”她也不清楚云胜男为什么从王宫回来之后便一直失眠,但她一直看在眼里,云胜男每晚上所睡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长此以往,难免会精神不振。“你是那天被王宫里刺客和凶兽吓到了么?"赢情闻言,有些心疼地看向云胜男,“我也听说了,那日的刺客的确可怕,又有那样凶猛的野兽吃人,唉,听说乐巫殿也有好些乐巫被吓得失心疯了,还特意请了巫医殿的巫医开了些镇静凝神的药来煎;.……
说着,赢情的眼前忽然一亮:“对了,昭昭,你现在是一羽祭巫,去巫医殿找巫医开药也使得,咱们这就去巫医殿吧!”云胜男闻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想起自己当初去过巫医殿,那里的环境压抑逼仄,空气中也始终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药味,房中还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心里就有些抗报转念又想到赢尧的医术虽然诡谲,但却颇有些奇效。而她这几天又的确被噩梦所困扰,犹豫片刻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三人一拍即合,便一同往巫医殿的方向去了。云胜男这几日都没怎么踏出祭巫殿的大门,眼下刚跨出大殿的门口,就发现道路两旁堆积的残雪化了不少,竟露出了褐色的土地。“这大雪停了几日,天气又暖和了些,瞧着春天好像要到了。“赢情欢快地左右张望着,“王畿的春天来得有些晚,若是在我母国,三月初的时候,就可以瞧见桃杏梨李都开花了。”
而巫神宫里的树木依旧没有丝毫春意,光秃秃地杵在泥地里,还残留着几分寒冬的萧瑟。
“你不知道,王畿的春日虽来得晚,但是却来得快。冰消雪融只在数日之间,过了那几日,便不必再穿皮裘氅衣,只穿春衫也不冷了。"姬臻微笑着解释道,“如今最后一场大雪落尽了,天气只怕很快就会回暖了。”赢情听得心驰神往:“我们去年秋日一同入宫来的,我还不曾见过王畿的春日,也不知道是怎样一番光景。”
姬嗪平静道:“大抵与你们祁国也差不多,巫神宫里种了许多的桃树,春日时千树齐放,桃花蔚若云霞,倒也值得一赏。特别是禁宫里有株古桃树据传已活了千载,开花时独木成林,更是壮观。”“那我一定要换上最漂亮的衣裙,请画师在桃林中为我画像,然后让源王兄替我带回母国给我君父和母亲看。"赢情听着姬臻的描绘就开始激动起来,但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只是眼下国祀的时间还未准,也不知道源王兄何时归国,能不能等到桃花开的时候。”姬臻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轻笑着嗔道:“你只盼着国祀早些开始,怎么不想想昭昭同时教的我们《大韶》的第七章,你如今都还没有学会,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去参加国祀大典?”国祀大典乃是一年一度的盛典,届时巫神宫不仅从上到下会全体出动,就连她们这些备选巫观也会跟着上场。当然,在此之前那些不合格的备选者便会被送回母国。
赢情被她揭穿也不害羞,反而理直气壮道:“若不让我去,我还回母国去。对了,我母国有习俗,在春日放纸鸢′送祟',将纸鸢放出之后入夜不收,待纸鸢线断了,就代表邪祟被送走了,这一年便可平安无恙。”姬嗪微微颔首:“虞王畿也有这样的习俗,不过这边放纸鸢是要放自己亲手扎的,你会扎纸鸢吗?”
赢情一愣,表情为难起来:“以前在母国倒是没有这样的讲究,我们府上有匠人会扎顶漂亮的纸.……….”
云胜男耳边听着两人叽叽喳喳的对话,没忍住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角也跟着挤出几滴眼泪来。
她实在是太困了,困得大脑里一片混沌,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然而,她宁愿这样熬着,也不愿在梦中再见到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和尸横遍野的场景。
“昭昭,你没事儿吧?“姬臻注意到了云胜男几乎要合拢的眼皮,不觉有些担心心地问道,“你看上去实在是不…”
话音未落,姬嗪的声音忽然停下。
云胜男勉强睁大了眼望过去:“怎么了?”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禁宫竞然敞开着门,穿着祭袍的赢莞正满脸不悦地从侧门走出来。玄甲小心赔笑地跟在她身后,似乎是在解释什么。附近的巫卫见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巫神宫的规矩,闲杂人等不得踏足禁宫半步,但是巫医殿的巫医却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