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岁了,却依旧精神罢铄。方才更是亲自下手砍下了两头凶兽的脑袋,那场面看得虞恒王都忍不住后怕地摸向自己的脖颈。也不知他还要看着老家伙的脸色多久。
殿前封赏结束之后,原本计划要举行三日的国宴也就此匆匆结束了。不过虽然盛宴中止,但宫中的所有人却还要配合追查刺客,除了巫神宫的巫观之外,其余人还不能离开王宫。
临近亥时,巫神宫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出了王宫。每辆马车在出城之前都要接受从里到外的仔细检查。负责检查的守卫将马车顶和车底都细细翻查了一遍,确认不会有刺客藏在马车中趁乱离开,才会吩唯放行。
检查到最后一辆马车时,在场的所有人却都迟疑了。那是大祭司的专属马车,十六匹神驹拉着巨大的八轮马车,马车周围甚至还有一圈游廊护栏,看上去就像是一栋可移动的华丽宅邸。两名巫神卫在前面驭车,见到前方有人阻拦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守在门口的这群护卫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轰隆隆的马车已经毫不客气地闯过来,前头驾车的巫神卫啪啪两鞭抽开了横亘在宫门口的拒马,华丽奢靡的马车就这样嚣张地驶出了王畿大门。直到马车走远了,云胜男才小心地掀开车帘往后瞥了一眼。看着身后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巨大城墙,云胜男默默地放下了帘子。这驾马车里面积宽阔,里面不但安置了软榻和软椅,甚至还用锦帘象征性地分割了空间,分出了休息区和书房等不同功能区。云胜男这还是第一次在马车上看到有书房,简直令她大开眼界。巫神宫的战马也被凶兽咬死了不少,她原以为自己要和其余几人挤一辆马车回去,没想到姬徵居然直接把她叫上了自己的马车。云胜男当时还疑惑姬徵为何会当众邀请自己共乘马车,难道不用在众人面前避讳么?
直到姜喜提醒她,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有封地的实权翁主,即使是在诸侯国的国君面前也能平起平坐,大祭司怕不是有意拉拢她,才邀她共乘马车。她虽不能拒绝,却要自己把握分寸,不能与大祭司太过交心。云胜男虽然很想反驳姬徵才不是那种踩底拜高的小人,不过想到能和对方同乘马车,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默默地应了一声我知道。“这是王宫的庖厨做的点心,与你的手艺各有千秋,你来尝尝。“姬徵说着,将数个点心匣子推到云胜男面前。
云胜男闻言,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锦盒上,又摸了摸自己有些瘪瘪的肚子。少女的矜持在美食的诱惑下坚持了一秒,就被云胜男抛开:“好。”见她欢欢喜喜地打开点心匣子,姬徵的视线也变得柔和起来。“对了,刚才大王说封赏我的牧野邑究竞在哪儿啊?"云胜男一边吃点心一边含含糊糊地询问。
姬徵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牧野邑距王宫一百八十里,城中平民不足万人,虽是有处大湖,也不算十分富庶。王畿附近除了这处,大王也不可能再赐你更好的封地了。”
云胜男闻言心中一动,她抬头看了姬徵一眼,片刻后又错开了视线。“还想知道什么?"姬徵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垂眸替她倒了杯热茶推过去。云胜男踯躅片刻后才捧着茶杯小声问:“既然牧野邑被大王划为我的封地,那我是不是对那里拥有绝对的管辖权?”姬徵顿了顿,轻轻点点头:“你是封地之主,自然拥有封地的税收、征兵、裁决等权利。”
云胜男又犹豫一会儿,才把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说出口:“那如果我想要接纳流民进入我的封地,也可以吗?”
姬徵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看云胜男,随后又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突然这么问.…是因为早晨的时候看到了路边的那些流民么?”云胜男不想欺瞒对方,颔首应道:“这样冰天雪地的季节,他们被赶出去只怕很难活得下去,我想帮帮他们。正巧今日我就成了有封地的翁主,我觉得,这是神明的旨意。”
姬徵闻言,轻笑了一声,又附和云胜男的话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大概是神明见你有怜悯之心,便予你能够帮助弱者的权力。既有此机遇,你自该去他你想做的事。”
云胜男听到这话,表情微微有些惊讶,她捏着饼饵呆呆地看着姬徵:“你也同意我的做法?我还以.…
“以为什么?“姬徵挑眉。
云胜男有些赧然地低下头:“我身边的人好像都觉得这些流民和奴隶生来卑微,他们的性命也贱如草芥。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姬徵平静道:“昔唐末帝昏聩荒政,权贵醉生梦死,百姓困顿无依。才有虞祖振臂一呼,新朝乃立。只是千年轮回,虞廷复蹈唐辙。眼下虽有大巫南征北战,以巫观之力弹压各地鬼域,也是独木难支。今日王宫之祸,便是乱象之始。说着,他又看着云胜男:“况且千年前旧唐推倒通天柱,便只有巫观能沟通神明。神祇之力本该造福万民,却又因巫观垄断通神之权,反倒让神明成为他们压迫的工具。你能有怜恤贫弱之心,已是难得。日后若需助力,直言便是。”云胜男看着姬徵的眼神逐渐变亮。
虽然姬徵是土生土长的虞朝人,但是他的思想却又奇妙地与三千年后的云胜男完全契合,先前她心底的那一缕隐愁也彻底消散了。穿越过来能遇到姬徵,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