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之前出去的侍女之一疾步走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之后道:“还请坛昭少君随我来。”
云胜男心中一紧,好么,终于要去见一见大虞朝的天子了。她深吸口气,双手交叉置于腹前,摆出端庄的姿态跟在那名侍女身后朝着外头阳光灿烂的大门走去。
虞天子宴请诸侯国君主和王宫贵族的地方在披露殿,殿前的空地皆是以平整的汉白玉铺就,偌大的前庭能同时容纳千人同宴。天子的仪仗在九阶台阶之上,华盖之下长约三米的朱玄案几描绘着精美的漆纹,上面摆放着几十件金灿灿的青铜食器,装满了这个时代最为奢华的八珍王食,旁边一人高的青铜樽里盛着最香醇浓郁的美酒。台阶之下的左右两侧,一米长的檀木桌案呈回字形层层安置,其间也都摆满了美酒佳肴,虽不及天子御前丰盛,却也是寻常百姓想象不出的豪奢。无数身着彩衣的宫娥侍女们捧着美酒铜樽往来其间,为贵人斟酒,为权臣添菜,袅娜往来间衣鬓生香。又有乐师们弹琴吹管,敲玉磬捶编钟,靡靡之音绕梁不绝。
俨然一处不知愁绪的人间仙境。
云胜男短暂地环视了一圈前庭,注意到九阶台阶之下,中间的三座矮桌比周围其他桌案都要大上一圈。她猜,那或许便是三个已经称王的诸侯国国君之席她微微垂下眼眸,沿着中间的空地缓步前行。在场的人眼见一名身着玄袍的祭巫步伐稳健地入场,不觉停杯投箸,将视线转向那名祭巫。
只见对方身量纤细高挑,脸上罩着巫观统一的青铜面具,头上带着祭巫特有的华美羽冠,那五颜六色的羽毛呈扇形张开,艳丽如开屏的孔雀,神秘庄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巫女的胸前垂着一串串金玉宝石项链,腰间按照规制整整齐齐地带着一排玉珏翠环,步履轻移间便有翠玉相击之声传出。腰间的繁琐坠物轻而易举便勾勒出她细得惊人的纤腰。
按照虞朝规矩,巫观乃神侍,即使是见到天子也不必下跪,只需俯身行礼即可。
云胜男将双手交错贴于额前,微微俯身行礼,清声道:“巫女坛昭,拜见大王。”
一举一动,都符合巫女的身份,标准得无可挑剔。高坐于九阶之上的虞天子朗声一笑:“哈哈哈哈,免礼免礼,你便是那在闹市之中力挽惊马的巫女么?”
云胜男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答道:“回大王的话,的确是臣。”正式巫观在天子面前,已经有了自称臣下的资格。“孤还从未见过有这般大力的女人,你倒是有些本事。"虞天子继续笑着问道,“你是哪国人士?”
云胜男道:“臣乃简国宗室之女,父亲乃简国简襄公之玄孙,承安侯之曾孙,乐平伯之孙。”
算起来,运昭虽然与如今的简国国君尚在五服之内,实在血缘关系已经十分单薄。别说坛昭,就算是坛昭的父亲也没有捞到任何封爵,不过是白担着王室血脉的虚名,实则也只能在乡野讨生活,日子过得连富裕些的行商也不如。若不是巫神宫规定了各国必须在两年一次选送新人巫观入宫,简国国君又听闻坛昭素有美名,根本不会在她双亲过世后将她接入王宫,更不会在意她的列活。
当年幼的坛昭踏入简国王宫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要代替简国王女进入巫神宫的未来。
听着云胜男的自我介绍,虞天子倒不觉得意外。他那双藏在十二旒冕冠之后的眼眸扫了一眼台阶下的简国国君,戏谑道:“简文公,你们倒是虔诚,知道将这样出挑的宗室女送来巫神宫侍奉神明。原本简文公还安静坐在低下看戏,但是在听到坛昭开始自我介绍之后,他就开始汗流浃背了。
简文公也并未见过这个五服之内的宗室女,巫女入宫的一切都是他夫人着手操办的。他也只是依稀听夫人提过这女子性情温驯,很是乖巧,送去巫神宫必不会出纰漏,这才准允了夫人李代桃僵的提议。至于坛昭天生神力这种事,他压根没听说过。此刻听到虞天子不辩喜怒的话,他只是暗自捏了把汗,战战兢兢道:“大王谬赞了,此女能得大王赞赏,亦是我简国之幸事。”虞天子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转头又问云胜男:“你一介弱女子,当真有如此神力?孤倒是有些不信。”
云胜男知道,这就是轮到自己的表演环节了。虽然她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些王公贵族表演节目,但形势迫人,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行事。
“臣愿自证,还请陛下考校。“云胜男沉声应道。果然,虞天子早有准备,听见云胜男的回答后迫不及待地一挥衣袖:“来人,将那九州鼎抬上来。”
云胜男瞳孔地震,她听见了啥?九州鼎?
虞天子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儿大?
她现在有点儿想讲脏话。
准确的说,十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