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
董太后审视刘宏,终于露出笑容。
“陛下莫怪老身多言,只是有些挂心自身骨肉罢了……”
“康健、安乐便好……便好。”
她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两串新织的平安绳:
“一串给陛下,另一串就麻烦陛下转交给方儿了。”
“他不像陛下……他更难见到老身。”
刘宏轻吐一口气,保持着一位天子的威严,退后半步,正要行礼。
却见母亲忽然伸手,把他扶住,又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冠带:
“陛下,天子之容不可失,切记,切记……”
当年他还是个落魄侯门的子弟,母亲也是这样,细细替他整好衣襟,叮嘱“莫要贪玩”。
“儿臣明日下朝便来陪母后用午膳。”
刘宏捂住董太后的手,脸上尽力挂着似儿时的笑容:
“儿臣让宫人做好母后爱吃的,方弟能来最好,来不了的话,儿臣也会陪好母后。”
董太后眼中闪过惊喜,转瞬又化作嗔怪:
“莫要耽误国事……”
话未说完,却见儿子屏退宫人,化作儿时姿态,抓住她的手大步流星往寝宫走去。
……
殿内,宫灯在风中摇曳,将刘宏搀扶母亲的身影投在朱漆屏风上。
再走进一步,暖香扑面而来。
刘宏望着案上堆迭整齐的蜜饯匣子,几次张口,最后化作一句:
“母后还是如此……每日总让膳房备着儿臣爱吃的点心。”
董太后满面笑意,由着刘宏扶她到雕床前。
“陛下打小就贪这口,如今做了天子,倒只能在老身这偷着吃了……”
话里带着笑,轻轻替他抚平襟前褶皱。
刘宏望着母亲鬓边未褪的落,忽然注意到她耳后有处淡红的勒痕……
定是白日里戴凤冠太久,金镶玉的托架磨破了皮肤。
可他终究没说出那句“儿臣让他们给母后换副轻便的头面”。
因为他不敢再多待下去了,不是不想……
正是因为太想,所以不能。
最后,只道:
“母后早些安歇,明儿早朝后儿臣带方弟来给您请安。”
“老身不求这些,大事为重,切莫特意绕来……”
董太后双手搭在膝上,嘴角挂着每一个母亲都会有的“刻意作笑”。
“陛下和方儿……只要每晚能睡个囫囵觉,比什么都强。”
“去罢,老身先歇息了……”
刘宏走到殿门口,忽觉一阵桂香,没忍住回头望去。
只见董太后正对着铜镜摘凤簪,金丝累成的凤凰尾羽垂落,在她肩头上投下细碎的影。
她忽然抬头,目光穿过半开的雕门,与他的视线相撞,嘴角还带着未褪的笑意,眼里却凝着些微的水光。
……
窗外,月亮攀上琉璃瓦,将殿内陈设映得青白。
殿内传来锦被窸窣的声响,董太后靠在软垫上,望着儿子离去的方向。
兄弟二人都长大了……
最初,刘宏批奏疏时咬笔杆的模样,与小时候背不出论语时如出一辙。
刘方每次出宫前,总要绕到她殿里,像儿时那样让她摸摸头顶,才肯安心离去。
她摸出袖中帕子,上面绣着两尾并蒂锦鲤,是幼时刘宏和刘方一起送的。
他们的父亲离世那夜,侯府的桂正开得盛……
刘宏攥着她的衣角,不哭也不闹,只说:
“母亲别怕,宏儿长大了保护你……”
殿外的宫灯次第熄灭,唯有董太后寝宫的纱灯还亮着。
暖光映着帐子上的金线凤凰,恍若回到多年前的寒夜。
那时她抱着两个儿子待在破落的侯府,听着他们均匀的呼吸声,便觉得这世间再大的风雨,都能熬过去。
“宏儿,方儿……”
她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终于合上眼……
梦里是两个少年追着蝴蝶,而她站在桂丛中,笑着喊:
“慢些跑,别摔着……”
灯火,就这样亮了整夜。
直到天边泛白,值夜的宫娥轻轻添了灯油,让那点暖光,能多陪太后一会儿……
她曾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陪着她的两个儿子,从蹒跚学步,走到君临天下。
——
祝,母亲们,平安,喜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