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陈明洲收回视线时,没错过温稚碗里落下的几滴泪。男人神色骤然一顿,唇边扬起的笑意也瞬间抹平。他知道,嫂子又想起大哥了。
顾辉向来敏锐,察觉到陈明洲神色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低着头只顾着扒饭的温稚,忽的想到了陈尧书,他抬头看了眼还在外面打情骂俏的张俊和温丽,喊了声:“行了,赶紧吃饭了,欺负我和明洲两个光棍没媳妇是不是。张俊这会正顾着高兴,倒是温丽想着大姐一直不孕的事,怕大姐难受,拍着张俊:"你放我下来。“她凑到张俊耳边说:“别惹的大姐心里难受。”张俊意识过来,这才放下温丽,牵着她的手进屋。温稚始终没抬头,一桌子人都在,她眼泪汪汪的也不合适。陈明洲筷子沾了点酱汁不小心碰到温稚手腕上,在那抹瓷白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瑕疵,男人放下筷子问了句:“嫂子,要不要去洗个手?”温稚赶紧点头:“嗯。”
她快速放下碗筷,起身跑去水房。
大家这会都在吃饭,水房没人,温稚走到尽头,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扑在脸上,水流混杂着眼泪落在池子里,她捂着脸闷声鸣咽,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陈尧书给她短暂的幸福记忆。
水流声中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没等温稚去看,就听耳边传来陈明洲低且沉的声音:“嫂子。”
温稚哭声猛地顿住,她不想让陈明洲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连忙接水胡乱的洗脸。
灰漆漆的池子里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男人手里平躺着两张纸:“人要往前看,大哥已经没了,就不要再为已故的人伤心难过,你这样一-”陈明洲顿了下,续道:“大哥泉下有知,也不是滋味。”温稚咬紧下唇,接过陈明洲递来的纸,背过身擦去脸上的水和眼里的泪,男人看着温稚单薄消瘦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她瘦弱的身子抱进怀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陈明洲扑灭在尘埃里。他咳了声,移开视线说:“我吃好了,先回去了,下午下班我来接嫂子。”听着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水房里,温稚深呼吸了几下,转身看向已经空荡荡的水房,努力让自己心态平和点,将纸丢在垃圾桶里,去了二姐家里。顾辉和陈明洲都不在了,温丽说道:“老三,你小叔子说他吃好了,先回机械厂了。”
温稚点了点头:“知道了。”
温丽注意到温稚眼睛有点红,疑惑道:“你眼睛咋了?”温稚说:“刚才洗脸的时候,睫毛不小心进眼睛里了,我用水冲了冲。”温丽和温静都还没瞧出温稚刚才的反常,在陈明洲和顾辉一前一后离开时,张俊才后知后觉到,他看了眼三妹安静的端起碗吃碗里剩下的饭,心里生出几许愧疚。
也怪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忘了三妹和大姐的难过。吃过饭张俊也去局里了,温静和温稚帮忙把碗筷收拾洗干净,温丽把张俊带回来的苹果洗了洗,三姐妹一人拿了一个。温静吃着脆甜的苹果,心里也跟着甜甜的。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吃苹果,没想到还是沾的老二的福。温稚虽然在温家也没吃过苹果,但在陈家却吃过。陈明洲隔三差五的会往家里带一些罐头,水果,还有饼干和牛奶、桃酥,婆婆吃的不多,陈明洲也不怎么吃,到最后基本都进了她肚子里。可以说在陈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吃的好吃的是她在温家二十年从来没碰过的。
三姐妹吃完苹果,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妇联部。她们刚走进去就听见温向东的大嗓门吼着:“你们凭啥不让我们回去,我管我自己闺女,关你们屁事!你再这样小心心我揍人!”孙凤娥也气的慌,从早上被妇联的人和民-兵带到这里,她们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她们可倒好,一个个轮流吃饭去了,说是等妇女主任过来再处理这件事。
温向东刚吼完,妇女主主任就来了。
她看着暴躁的温向东,哼了声:“我可记得你们两口子去年就来过我们妇联,还在革委会学了七天的新思想教育,你说说你们咋就不长记性呢?现在是新社会,你们还搞封建包办婚姻,按照现在的规定,你们要是在搞封建包办婚姻,我有权向革委会举报拘留你。”
见温向东有些怂了,妇女主任一点也不客气,继续说:“我听你的意思还想打人啊?来来来你打啊,这里的人你敢碰一下,我们就去公安局告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故意伤人,你看遭罪的是谁!”纵使温向东脾气再暴,这会也乖的跟狗一样。他可是见识了去公安局和革委会被教育的滋味,可不想再试第二次了。看温向东吃瘪,孙凤娥气的说道:“你们不让我嫁闺女,那你们养她啊?她被赵家赶回来了,天天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我们哪养得起。”说完指了指三个带红袖章的民-兵:“你娶她啊,你娶啊?还是你娶啊?”妇女主任喝道:“这不是你撒泼胡搅的地方!你再不配合工作,我们现在就去革委会!”
孙凤娥一下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没天理啊,我嫁闺女你们都要拦着,难不成你们非要看着我闺女在家里待一辈子啊,指望我们老两口养她一辈子啊,没天理啊,没天理啊。”
民/兵二话不说把孙凤娥一左一右架起来,孙凤娥哭声一下子夹住了。妇女主任处理了这么多年的事,还能被孙凤娥难住了?“行,孙凤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