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去的。
被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香,还要软。
帐幔放下,方寸天地,全是菡茗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他开始觉得晕眩,觉得自己陷进了芬芳的花海,月下徊重重叠叠地盛开,一直铺陈到天边。“睡吧,阿夜,你可以趴着。"姜菡茗看着靠在床角的阿夜,他习惯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但背上的伤让他没办法靠在角落里。阿夜摇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和身子好像已经不是一条心了,脑子懒洋洋好像要化成水,身体却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姜菡茗心说这哪能休息好?
可还没等她说服阿夜,前院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郑灵急匆匆进来:“小姐,不好了,前院现在乱糟糟的!段家那伙人当中本来有个怪模怪样的,那人突然之间走了,冯大监却又来了!”
姜菌著猜测那所谓“怪模怪样″的人,就是寒鸦口中的高手。高手是段家随从们的主心骨,本来高手突然离开,段家的随从也不敢在姜家硬来。可偏偏这个时候冯秀亭带着羽林卫赶到了。段家的随从们一口一个“老祖宗”,跪在冯秀亭面前哭诉:“主人他死得好惨阿……手真的是进了姜家,不然小的们也不敢过来……冯秀亭道:“凶手进了姜家,也许是路过,也许是嫁祸,也许是另有图谋,未必就能证明凶手与姜家有关。”
姜菡茗听郑灵这样转述的时候,心说这不是挺好吗?但郑灵下一瞬就学着冯秀亭的语气,道:“只是如此凶徒,潜身姜府,说不定要对家主大人和小姐不利。为着姜家诸位的安危计,家主大人请准许老奴带着人将凶徒搜查出来。”不管话术多么好听,搜查就是搜查,姜祯自然不干。而姜家家主不愿意干的事,世上很难有人勉强。事情眼看陷入了僵局,风曜亦是座上宾客,站出来说道:“姜家乃是世家大族,家主大人更是身份尊贵,今日又是小姐的生辰,贸然搜查,着实不妥。但大监痛失爱子,想要讨个说法,也是人之常情。不如这样,姜家所有在役的府兵与侍卫、家丁全部叫出来,让段家人一一辨认,若有凶手,一看便知,若没有区手,也不会妨碍诸位的雅兴。”
这个主意听上去面面俱到,毫无问题,博得满堂称赞。可这主意分明是冲着阿夜--阿夜若是出去,伤口说明一切;阿夜若是不出去,姜家倒显得很有嫌疑。
郑灵的声音里满是发愁:“家主大人让我来问问小姐,那事是不是真是小姐派人干的?如果是,家主大人直接跟他们翻脸,也不会让小姐把人交出去。”是的,哥哥就是这样,无条件护短。
可是姜菌著不能把什么事都推给哥哥。
“你让哥哥只管召集人手,阿夜这边一一就说正在陪我炼丹,稍后便来。郑灵得了主意,忙忙地去了。
姜菡茗唤阿福进来更衣。
阿福掀起床帐,看到阿夜在内,猛然睁大眼睛,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阿夜问姜菡著:“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是有一点小麻烦,不要紧。你杀了段璋,便是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姜菡著在阿福的服侍下穿上衣裳,坐在床上,由阿福穿鞋袜。阿夜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回头,只见阿夜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一瞬不瞬,那里面有点和以往不同的东西。
姜菡茗向来将阿夜视作与阿福她们一般,亲密自在,从不见外,但此刻她脸上微微一红,脚缩了缩,忽然意识到,阿夜是和她一般大,但不是小姑娘,而是少年郎。
再看他坐在床角,自己一个人睡只觉空旷的大床,因他的到来,莫名显出几分拥挤。
男女授受不亲……阿夜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大
无论府兵、随从还是家丁,都在外院。
后院只有女子,女眷们的筵席正热闹。
自从把丹房搬过来之后,姜菡茗没有玩上几天便入了宫,近半年没回来。但里面时时有人打扫,一切就和她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桌上三只瓷钵,分别盛着木炭、硝石与硫磺。每一只都盖着盖子。
自从那日在街上被行刺,姜菌茗就没少摆弄这几样东西,阿夜都认得了,皱眉道:“家主说,不能炼,危险,你答应了的。”“我知道。"姜菡茗飞快地将三者拔到一处,送进丹炉,“这次我会准备周全的。”
她让阿福寻了一截麻绳,一头搁在丹炉中,一头延伸到屋外。阿福不懂丹药,但跟随小姐久了,隐隐看出一些不妥一-小姐做事情大部分时候都很散漫,而像眼下这样聚精会神,恐怕做的不是小事。姜菌茗坐在轮椅上,带着两人出了丹房门,盘算一下距离,吹亮火折子,点燃麻绳。
麻绳浸过油脂,迅速烧起来。
不仅如此,姜菌茗还让阿福点燃几支火把:“一会儿听到响动,就把火把扔进去,烧房子。”
这三样合在一起,会发出巨响,会冒出浓烟,再加上火把,就可以制造出逼真的炸炉景象。
阿夜作为侍卫,为保护主人受伤,十分合理。并且,为着这份救命之恩,她无论怎样庇护阿夜,都不过分。
阿夜从阿福手里拿过两只火把。
烧房子什么的他没有意见,只要菡茗不在房子里面。阿福今夜所受的刺激真是够够了,脸上已经无法做出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