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就有绣坊员工赶来,语气冷淡地催促她收拾东西离开。李知微颤抖着手,只能简单的将物件收拢归位,就被赶出了绣坊。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她望着那紧闭的门扉,靠在绣坊外的墙角,有些怔愣和迷茫。
朱漆大门隔绝了她的视线,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一段前世时光。前世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她的简历曾无数次被人甩在地上,他们说,“长这样还想演戏?别搞笑了,趁早回家吧!”没人看好,但她偏在圈子里熬着,对着镜子练表情,在深夜背台词,从龙套做到配角。
长的不好看又怎么样?她还不是硬生生踏出了条路。而现在学苏绣被逐的情景,和那个时候何其相似?李知微扶着墙站起身,抹去了把脸,再望向绣坊的眼神带上了前世的执拗。苏绣这门手艺,老绣娘断言她不行,但她却偏要探一探。第二天。
李知微捏着一张花钱跟人租的临时清洁工工牌,混进了清晨六点的清洁队伍。
昨晚她反思了下自己被老绣娘识破的原因一-头发干净,年纪轻轻,容貌也算不错,站在一堆老掉牙的清洁工里可不就显的格外出众了?所以今天,她特意套上了租来的临时清洁工服,衣服宽大,布料上沾着洗不掉的污渍,松垮地裹着她的身形,把原本的轮廓彻底遮掩。头发被用快褪色的发圈胡乱束起,厚厚的刘海耷拉在额前与脸颊上,把面容遮了大半。
她还特意用暗色调的粉底涂抹,让脸色显得暗沉疲惫,两眼低垂,眼尾下压,透着畏缩,对着镜子扯出的笑容疲惫又倦怠,活脱脱一个被生活压垮的清洁工模样。
李知微满意的点点头,这次,她要做前世自己最擅长做的一一当一个不起眼的透明人。
绣坊大门缓缓敞开时,她心心跳也剧烈起来,混着清洁车的滚轮响动,成了她耳边唯一的背景音。
刷完卡,成功进入绣坊,她被分到擦拭绣架的活儿。她握着抹布的手看似随意摆动,余光却悄无声息地落在绣娘们的指尖。丝线在她们手中流转,每一次挑针缠针,都像前世记台词一样刻进她的脑神经。
拐杖的“笃笃"声忽然传来,李知微瞬间低头,用袖口挡住半张脸,装作专注清理绣架底部的灰尘。
老绣娘的目光扫过她,在她佝偻的背上停了一瞬,便移开了,这副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的清洁工样,果然成功蒙混过关。第三天,李知微被安排在绣坊后厨清理油烟机。一上午的忙碌,油污四溅,围裙上满是斑驳的油渍,指甲缝里也嵌进了油腻的污垢,怎么都洗不掉。
直到午间换班,她才趁着休息的间隙躲进储物间。门缝中漏进一线微弱的光,恰好照亮斜对角绣娘戴着银镯的手腕。银镯随着转针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次与绣绷的撞击,都好像有着奇妙的韵律,她屏气凝神,在心中默数着节奏,试图捕捉转针的最佳时机。突然,走廊又传来拐杖声!
心骤然一跳,她猛地转身,后背却不小心撞上堆叠的清洁剂瓶。“眶当"声中,她踉跄着扶住货架,余光却看到本落灰的《苏绣针法图谱》。心跳到嗓子眼的刹那,她已把书塞进清洁车底,拖把横在身前,佝偻着腰推门而出,正撞上老绣娘审视的目光。
“吃……
她哑着嗓子低头侧身,拖把杆上的油污顺带着蹭上老绣娘的裤脚。对方皱眉后退半步,挥手示意她快走。擦肩而过时,她闻到老绣娘衣襟上的皂香。
日头西斜,她摸着清洁车底层的图谱,手指在封面暗纹上摩挲出了热度。后颈的灰被汗水泅成小块,湿答答的,一身难闻的味,满身狼狈样,她却突然笑了出来。
从偷藏《苏绣针法图谱》起,她就拼了命地学。这俩天做完工,回到六人间的青旅时同屋别的人都早早入睡,她却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在自己床上铺块硬纸壳子当桌子,就着搞清洁时捡来的碎布练针法。
“嘶一一”
手又被戳破,李知微没忍住轻嘶了声,看着被细针戳得密密麻麻全是血点的手指,满心无奈,明明剧本一看就能理会其中意思,但在针线这方面,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笨拙。
但无声叹了口气后,她也只是舔舔干涩的唇,继续埋头苦记,她时间不多了,这本书还是要还回去的,趁着现在能记多少是多少。白天在绣坊做清洁,拖把拖过绣娘们工作的案台,她又忍不住偷偷瞄两眼人家的手法,趁没人时,赶紧比划两下。
第五天傍晚,活做完了,清洁工们也陆陆续续走光。李知微蹲在角落收拾清洁工具,想把藏在清洁车底的绣布往兜里装,忽然就又听到了皮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响。
老绣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目光牢牢的钉在她兜里露出一角的绣布上。
她手一僵,绣布掉在地上,上面歪歪扭扭像小孩子作画一样的针法,显得格外刺眼。
老绣娘用拐杖挑起绣布。
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展开看清的瞬间,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你这样,也想学苏绣?”
李知微尴尬地扯出个笑,她还想蒙混过关,摆摆手,压低嗓子佝偻着腰,“………检,捡的…”
老绣娘面色一沉,目光一言难尽,“…你把我当傻子?”都离的这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