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佛珠的留下的点状勒痕,和戊鹤使回来时禀报的一样。
迟青英亦负伤,跪在洛明溶身前,久久不愿起身。诸多使者在此见证,凤还恩实在不好在这位为国捐躯的忠臣身上再补一刀,心中不免可惜。
“殿下事圣人之诚,天地可鉴,憾天不假年,国失肱骨,朝野同悲。公之逝也,山河失色,日月含凄……
凤还恩念起悼文,众人垂首聆听,最后,他道:“那就一一恭送殿下了。”“恭送殿下一一"众使臣纷纷跪拜。
迟青英擦掉眼泪,带着自家主子和小郎君回到了青夜军中。凤还恩喊住他:“你要带着他们往哪儿去?”“领青夜军扶灵回京,面见陛下。”
凤还恩便没什么借口再留人,只能任他离去了。他不觉得这是李是跟他演的一出戏,实无这个必要。瑜南往雍都的官道上,神策军成了唯一的行路者。戊鹤使在洛明溶迟青英与那白须开战时,直接将沈幼漓带走了。迟青英带着洛明溶和洛成聿的尸首,也无暇找她下落。临上马车,凤还恩问了一句:“谢邈没抓到吗?”钟离恭摇头,“属下带人去抓时,人已经跑了。”“罢了。”
他掀开衣摆登上马车,虽有准备,但一瞧见沈幼漓形容,心中像被针扎般难受。
此时,沈幼漓发丝蓬乱,满身泥水,眼睛红肿无神,手里紧紧抱着女儿,呆滞着,神魂仿佛早已不在此间。
马车启程,带着他们往雍都去。
“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吗?”
凤还恩沉默着,不再应答,这一句她已经重复过太多次,问过之后又忘了,他每答一次,都是帮她再回忆一次丧子之痛,是以不愿再答。凤还恩怕她抱着孩子太累,也曾试图将釉儿抱过来,沈幼漓却死死抱住女儿,不让任何人抢走。
那张憔悴的脸上砸落的泪珠触目惊心,接过孩子,好像比剜她的心更厉害。马车中响起女子的尖叫,一阵兵荒马乱,凤还恩将她们母女紧紧抱住。“沈娘子,你还有女儿,万不要伤心太过
沈幼漓闭紧了眼睛,却控制不住眼泪滚出来。为什么她还要活着,她还有什么资格活着……怀中釉儿的情况也不好,在听到弟弟身死的消息,咬着嘴唇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没了,可却不知道是怎么没的,只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了。自打有记忆起,弟弟从未缺席过她的每一天,怎么才分开不到十天,她就再也找不到弟弟了,釉儿怎么能不难过。
弟弟真的很笨,但釉儿也是真的……离不开他。釉儿年纪太小,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太久,最后撑不住累得睡了过去。沈幼漓低声问:“我当时为什么不把他要回来?”凤还恩未答,她又说:“我得去要回我的孩子。”对,那是她的孩子。
带着这个念头,她径直出去,马车还是行进,观她这态势是要生生跳下去。凤还恩拉住她:“不儿已被青夜军带走,怕是要被陛下归葬乾陵,与晏太妃在一处,对了,十七殿下也会同葬在那儿。”扶着门框的人定住。
“沈娘子了……
“我知道,我去把他要回来,能将他…安置在哪儿呢。”洛家,哪处孤零零的荒郊野外?还是带着他到处跑?天下之大,偏偏沈幼漓连一个安身之所,带在身边,也只是打扰他安息。她对不起丕儿,她不配做他的阿娘……
战争的阴云消散,眼前夜色静谧,却好像伸出了一只巨手,攥住她的肺腑,缓缓收紧,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磨碎。人生从未有如此大的无力感,沈幼漓就地靠坐在车壁,疲倦地将脸埋住,眼眶空空,泪已经干了。
从头到尾,对于洛明溶的死讯,她都没有什么反应。若说有,也是恨他,不让她去抱住她的孩子,她拢起的手臂空空荡荡,填满了遗憾。
憾恨太深,才让她对自己责怪更深。
若非釉儿还在旁侧,为了消解这份窒息的难受,她既要跃下马车,让车轮碾断脖子,才不会再痛苦。
凤还恩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后脑,轻声说:“暂且莫想这事,来日你彻底安定下来,为你盗皇陵也好,我无论如何都会将他带回你身边。”说罢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神策军护送着马车一路行至黑夜,在驿馆歇脚。凤还恩将母女二人安置在行馆一楼,为防马匹吵嚷,马匹都拉到了墙外去。吹熄了烛火,他就安守在屋中,暂得一时安静。沈幼漓这一路过得浑浑噩噩,云里雾里,连沐身都是凤还恩寻了侍女将她按在浴桶中。
她做事也变得有些一惊一乍,余光不时会忽然跑过孩子的身影,令沈幼漓忽地站起来,转头去寻孩子,却什么都寻不到,而后怔忪半日。就连唤釉儿,也总会习惯带上“不儿"的名字。想冬日往炭盆里浇上一瓢冷水,“滋啦"一声,变成焦黑,湿漉漉的炭骸,刺骨的寒冷再次侵入肺腑。
因她这异常,一路多亏了有凤还恩在,才让沈幼漓不至于因太过伤神,疏忽了对釉儿照顾。
他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帮她一起安慰釉儿,平日总带着女儿出去散心,让沈幼漓能有独自安静待着的时间。
某一天,沈幼漓开始改变。
在女儿又一次懂事,睁着低垂的眼睛跟凤还恩走开的时候,她开始悔恨自己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