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她,常邀她宴饮。江更雨却不想与祁王来往太多,执刑狱者不应结朋党,更不该落人口实。祁王却说:“小人以利交,君子因心而契,你我只喝酒论道,不谈国事,若为他们言语裹挟就避之如虎狼,来日再言贤弟偷吃了他家的煎饼,江贤弟难道还要剖腹自证不成,未免迂腐太过。”
李成晞这话说得倒不错。
江更雨爱美酒,却不敢多喝,怕喝到不省人事,被人窥见女儿身,不能喝酒就吃菜,恰好她俸禄月月没剩,在大理寺衙门有“饕餮"的美誉。李成晞还奇怪:“贤弟吃那么多,身上也不见长肉,奇也怪哉。”说完了还要掐她的脸。
江更雨躲开,摇头道:“每每宴饮总是美酒有人喝,珍馐无人尝,未免可惜了,我这是雨露均沾。”
实则是她总吃不饱,只要抓住免费吃喝的机会,就不舍得浪费了。得见旧人,这些旧事也慢慢被她想起来了。“旧日恩德?”
沈幼漓不知道自己对他何时有恩。
“我们曾一同在乱葬岗待了几夜,只是江少卿早忘了我。”时至今日,凤还恩终于跟她提起。
“乱葬岗一夜…"沈幼漓喃喃念着,记忆实在模糊。凤还恩俯身靠近,与她四目相对:“风家满门被杀,是你办的第一个案子。”
他努力唤醒她的记忆:“还是悄悄办的。”第一个案子……沈幼漓默念着,终于想起来了,那个风家!风?
凤!
她惊讶道:“原来是你!”
凤还恩欣然点头:“是我。”
沈幼漓左右看他:“原来你长得这个模样!”他眼底温柔,声音也轻得很:“多亏沈娘子相救,我才有给家人报仇的机会。”
那时候凤还恩还不是个阉人,也不叫凤还恩,他叫风兼善,在国子监读书,也是李成晞的门客,深受李成晞信任。乐亨三年的科举,他本要下场,借此入仕成为祁王来日的助力。然彼时权宦构陷,滥杀无度,风家被捏造勾结外敌的大罪,满门被杀,风兼善也是其中一个。
他们全家的尸首被扔到乱葬岗里。
可惜杀人者偏了他心脏半寸,风兼善并未死透,他还留有一口气在。风兼善醒来时,已经有半截身子埋在尸体之中,是母亲和妹妹的尸首压着他的四肢,加之身受重伤,他根本无法爬出来,就算活着,在这乱葬岗中无人搭救,死是早晚的事,
稍一侧头,就是父亲了无生机死灰的脸,像一截枯木。今早,他负手在庭前背诵《老子》,妹妹低头剥了一碗枇杷,阿娘在补衣裳……
一眼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这种事,为什么会落在他们家身上呢?
风兼感觉不到一丝悲伤或愤怒,他在慢慢等死,等着生机一点点从身体里消失、断绝,好去与家人团聚。
乱葬岗的风宛如鬼哭一般,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就在这时,他远远看到一盏灯笼,飘飘摇摇,由远及近。他以为那是地府引渡他的鬼差来了。
可等靠近,才发现确实是一个人,在乱葬岗搜寻着什么。一息之间,风兼善骤然涌出了求生的意志,不管是谁,救救他!就算是来杀他的人,给他一刀也比现在好。
他动了动手臂,扫响落叶。
突然听到动静,人影吓了一跳,灯笼掉在了地上。来人寻觅着声音的来源,喃喃自语:“蛇、还是老鼠?总不能是鬼魂吧,打扰打扰,小人办完事就走,各路神仙保佑。”不是杀手。
风兼善看着那个朝四方拜下的身影,也不像能救他的人……见又没什么动静了,那黑影喃喃自语:“看来真是老鼠啊。”黑影又提起灯笼,在乱葬岗搜寻起来。
“风家人到底长什么样呢?今日死的,该是新鲜的……找到了!”风兼善被家人的尸首挡在下面,他看不到来人的脸,只看到有人将压在他身上母亲的尸首拖走。
“咳吃……
压迫减轻,他咳了两声。
“呀!还活着!"黑影吓得松了手坐在地上,灯笼也翻倒到一边。风兼善静静等着她再上前。
黑影却说:“你是风家幸存的人吧,灯笼不在这儿,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赶快走吧。”
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走。
黑影似乎也反应过来了,他刚刚咳那两声已如风中残烛,再没人救就要死了。
在不知道要僵持多久的时候,黑影迟疑地问:“你介意让我看到脸吗?”风兼善眼珠子动了动,真奇怪,什么人会这么问呢?她伸出手摸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风兼善的错觉,在摸到他还有体温时,黑影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么胆小的人,怎么会来乱葬岗呢。
“你识字吗,要是不想让我见着你的脸,就写给我看。”黑影不想知道活下来的是谁,看来是怕惹祸上身。那他为何来这乱葬岗?
风兼善感觉到手被碰了碰他,他思索了一会儿,在黑影手上写了个“否”字,他确实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脸,记得他是谁。黑影收回手,将灯笼吹灭,才摸索着来将风兼善扒拉出来。来人的力气着实不大,挪开腿上的妹妹就很费力气,到拖他的时候,像是使出了通身的力气,风兼善后背贴着一片平坦的胸膛,方知来人确实是男子,听声音非男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