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言,竟没在姊妹跟前宣之于口,心中不免焦灼失望,一顿捶胸顿足。
大声抱怨道:“袭人姐姐,你为何打断我说话,还生拉硬拽我回来。
我那一番肺腑之言,没在那堂中宣泄于口,旁人真以为我也成禄蠹之辈。
家中姊妹该如何看我,这不是让我有怨无处诉吗,任由他人玷污了我的清白。”
袭人听了这话,头脑发晕,一阵头痛,说道:“二爷怎么又说散话,夏姑娘不过送些书给二爷。
夏家婆子传的那些话,我听着也没什么大毛病,二爷就这样当堂吵嚷开来,外人听了算什么意思。
夏家婆子回去说给夏姑娘听,二爷岂不是还没成亲,就先得罪了新奶奶,这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宝玉气呼呼说道:“你听听她说的都什么话,满口都是翰林门第、读书进学之类酸腐之言。
好端端一个清白女儿嫁,偏生这样一副禄蠹心肠,真真被这些仕途之念玷污了。
我这等清白自洁之人,以后如何能和她长久一起,当真是叫人痛心疾首,可怜可叹。”
……
袭人听宝玉又老调重弹,即便她对宝玉死心塌地,也听的很是腻味。
说道:“二爷,夏姑娘所说话语,也没二爷想的这等不堪,这样的话当初林姑娘也说过。”
宝玉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煞白,如同被人夺去魂魄,瞬间被人撕开面皮。
梗着脖子说道:“你休得胡说,林妹妹说这样的话,是因她生我的气,故意说了挤兑我,哪里会是真心。”
一旁翡翠听了心中有些膈应,这宝二爷老喜欢自说自话。
林姑娘生在书香门第,又读了一肚子诗词文章,林家老姑爷是正经探郎,比琮三爷都不差多少。
林姑娘这等人物出身,怎么可能不喜读书进学之事。
上回自己和鸳鸯去东府看雪景,我可是瞧的真真的,林姑娘和琮三爷不知多要好。
林姑娘八成瞧上三爷科举得意,进士及第,肯定是稀罕上三爷了。
鸳鸯姐姐还让自己嘴巴严实,不要回去瞎说,将来就等着瞧好吧,人家表哥表妹迟早一家亲。
宝二爷都要成亲的人,新奶奶劝他好好读书,多正经的主意,他不领情就算了,还在那痴心妄想瞎起劲……
……
袭人听了宝玉这话,心中不禁苦笑,二爷上回因为林姑娘那些话,闹得死去活来,他自己难道忘了。
这事情过去也没多久,现在又这般自己哄自己,老是这样糊弄自己,岂不是变得越来越糊涂?
宝玉神情笃定说道:“你瞧家里的姊妹,不管是二姐姐、三妹妹、宝姐姐,她们哪个会游说我仕途经济之事。
她们要是真对我说这些话,我早就和她们生分了,说明她们一直都懂我的心。
所以今日在荣庆堂,我才要当面说这些话,不然岂不辜负妹妹们一番真心。”
袭人听宝玉说的陶醉,心中有些无力,又有些无语,二爷并不是笨人,在有些事上甚至挺灵光。
怎么我们丫鬟都看清的道理,二爷自己偏偏就不明白,还总拿好话哄骗自己。
二姑娘是琮三爷的亲姐姐,她只要自己亲兄弟得意就成,何必来劝二爷用功读书,这叫亲疏有别。
三姑娘虽是庶出,但却比其他姑娘更加精明,她最清楚二爷厌恶读书,老太太和太太又极其疼爱。
她怎么还会劝二爷读书,这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三姑娘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只要看三姑娘和琮三爷从小要好,就知三姑娘极喜爱读书才情之事,只是她不在二爷身上指望罢了。
至于宝姑娘是皇商千金,比起家里姑娘更懂人情世故,绝不会对着瞎子说灯黑,自己去讨没趣。
这些姑娘除了宝姑娘外,如今都在东府定居,日常都和琮三爷朝夕相处。
她们心里到底稀罕哪个,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她们都不劝二爷读书进学,不是二爷以为的懂他的心,而是心里早就和二爷生分了。
……
这些话语袭人自不会和宝玉说,不然这位爷听了真话,八成要闹得天翻地覆。
袭人哄道:“二爷凡事不能看表面,夏姑娘虽给二爷送书,或许不是一味让二爷读书。
她是未过门的新奶奶,腊月里送礼数,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总要有些晚辈媳妇的样子。
给二爷送书本子,传几句用功读书的话,外人听了也中听体面,不过是表面礼数好看些。
二爷也要体谅夏姑娘的做派,或许她明年进门之后,正和二爷性情相投。
将来你们两个夫唱妇随,我瞧着也是必然的,二爷可不要把事情都想窄了。”
宝玉一听袭人这番话,眼神不由一亮,圆白脸庞生出一丝红晕,心情似乎瞬间开朗。
笑道:“还是袭人姐姐精明细心,我这种须眉浊物怎能相比,你竟能看出夏姑娘这番苦心,真真难得。
这世上礼教礼法污浊难明,将人束缚不得自在,夏姑娘这等柔弱闺阁,自然难以幸免其中。
她为了将来在贾家立足,竟能为了我这般虚与委蛇,我却误解她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