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要冲,朱漆金匾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时值春闱将近,四方举子赴京赶考,纷至沓来,客栈内尽是青衫纶巾的举人身影。
堂中,邻座几位操着不同口音的书生,正高谈阔论,话题从诗会到今科春闱考题,无所不谈。
“我听说,江南道最近出了一位江南第一才子,此人乃江南道乡试第一解元,诗词文章堪称一绝!
七夕那日江南道诞生的诗词异象,竟然在我们荆楚道,也能看见!”
荆楚道来的一位举人,正细品着新沏的君山银针,谈论着前些时候所见的异象。
“哼!”
一声冷哼,骤然在邻桌炸开,
蓟北道来的几位举子拍案而起,十分不屑的打断,震得茶盏轻颤。
为首一人虎目圆睁,声如金戈相击,喝道:“江南诗词?软绵如杏雨,靡靡之音罢了!
异象大又如何,不堪其用!”
他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袖口沾湿也浑不在意,扬声道:
“要论诗词气魄和酣烈,论文章的杀伤力,还得看我们蓟北、塞北、漠南道的边塞战争诗!”
“对,什么江南才子?不过吟风弄月!”
旁边另一位举人嗤笑,指节重重叩在桌上,道:“江南士子的诗词,有几篇曾上过蛮妖战场?可曾饮过蛮妖虏血?为大周立过战功?!”
“再说了,大周十道,哪一道没有乡试第一解元?区区江南道解元,有何稀奇之处?”
又一人冷笑,“但论杀伐之气、征战之志,天下文人谁及我北地儿郎?!”
一时间,客栈内气氛骤变。
北方举子们豪饮烈酒,左顾右盼,纵论边塞诗的雄浑壮烈,仿佛有无形刀光在话语间碰撞,声震屋瓦,引得堂中众人纷纷侧目。
而另一桌,巴蜀道的几位举子根本不关心这些,却是红着脸争执今岁春闱,可能会考的策论要点。
椒盐味的方言噼里啪啦炸开,溅得满桌都是,筷子在碗沿敲得叮当响——
“龟儿子!.我怀疑,户部尚书会担任春闱的主考官!今岁春闱会试,策论必考《漕运》!”
“放屁!怎么轮,也该轮到兵部尚书担任会试主考了!前几年才考过水利,今年铁定是《诛妖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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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道的几位举人争得青筋暴起,蘸着辣酱的馒头被捏得变了形,却浑然不觉。
而中原道的几位始终缄默,只慢条斯理地夹着烩面,安静用膳,冷眼旁观,眼皮都不曾多抬一下。
偏偏周围举人每有高谈阔论传来,他们执筷的手指便会微微一顿——像老吏断案般,将那些话语一字不落地刻进心里。
状元楼客栈举子众多,人多口杂,但却是收集最新消息的好地方。
大堂内,众士子们闹哄哄一片。
状元楼跑堂的伙计们,如游鱼般在桌椅间穿行,
“要得嘛~!”应着巴蜀客,
“恁说啥咧~!”答着中原人,转身又用蓟北腔方言劝架,口舌竟比那些本地人还要伶俐。
柜台后的老掌柜对这些举子的口舌争执见怪不怪。
这群春闱赴考的举人,眼高于顶,哪年不大打出手几次?!
甚至喝醉了酒,拔刀弄枪,各色文术打斗起来,好几次差点把状元楼都给拆了!
眼前这争执的场景,只算小事。
老掌柜只是眯着眼拨弄着算盘,五指在算盘上翻飞。
盘算着今岁会有多少举子,能住进他这“状元楼”的厢房。
今科春闱究竟能有几个进士,从状元楼走出去?大振状元楼的声望!
“你们知道什么!江南士子的战诗,你们恐怕没见过!”
顾知勉闻言顿时怒了,拍案而起,怒斥蓟北道的那几名举人。
江行舟!可是江南道文坛年青一辈的魁首,放眼整个江南十府百县的举人、秀才,谁敢不服?!
他的诗,曾引动星垂平野!他的词,可令天地变色!
这帮北地莽夫,坐井观天,竟敢嘲讽江南士子文章软绵?!
顾知勉胸口剧烈起伏,袖中拳头攥得死紧,便要站起来,跟蓟北道的几位举人,争辩几句。
“顾兄,不必做意气之争”
江行舟却是伸手一把顾知勉给拦下,淡淡的抿了口豆汁,目光扫过意气风发的各道举子。
豆汁微漾,倒映着他眼底的冷光。
他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现在对大周文坛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
大周士子对文名争夺的厉害——这关系到他们在大周文坛地位,更关系到科举的前途!
甚至连科举的主考官,都会更加留意那些名气极大,最顶尖的举人!
他们考试的文章,被主考官赏识,位列春闱榜单前列的可能性自然也更大。
众举人都是从千万里之外,来赴京赶考,参加明年春闱,谁都不服谁!
自然,谁也不愿意轻易去吹捧别人的文名、诗词,让别人踩在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