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雾中一页未寄诗
“那些写下名字的人,想必知道:不是所有诗都能点燃火,有些——只是送到火堆前的最后一张纸。”
《晨星夜稿·一页诗未燃》
晨星时报的夜,比雾更寂静,比钟声更持久。
旧报楼二楼的观察台里,灯光未熄,油墨未干,印刷机还残留着前夜烘焙出的铅味与纸张边缘的焦香。
这不是新闻时间,这是等待时间。
一种近乎仪式性的等待。
司命坐在印刷机旁,身形微倚在老木椅上,右手仍压着尚未折页的“明日晨刊”模版。
那是一张没有副题也没有编号标识的封面,只印着版心一行空白,仿佛等待某句即将落笔的回音。
他翻开最后一页,页边还沾着裁切台留下的碎纸屑,指尖触上去,是粗粝的刺点。
他没有清理,只将纸张向一旁轻推,就像在给什么东西腾出一块安静的位置。
门在两点零三分,被敲响。
声音不急,却有一丝风卷进来的寒意。
来人是玛琳,晨星社的传书人,皇幼女的贴身雀斑小侍女。
她披着一件雾紫色披风,肩头有露未干的水珠,手里抱着一封缄封信函,白绸绕了一圈半,蜡印上有一抹熟悉的红线印记——“王室审阅通过”。
她轻轻将信封放在桌上,没有多言,只在桌角停了一息,比往常略长。
司命没有立即拆信。
他只将那封信放在“晨星评论”那一栏的稿框上方,那里刻着旧主编留下的一句话:
“我们不问作者是谁,只问这段话能不能活下去。”
他的眼帘微垂,语调淡得几乎融入纸墨之间:
“她自己起的标题?”
玛琳点头,语气压得很低:“是。诗名《雾中火炬》。原本想叫‘炬火未熄’……但她说,那太直。”
司命点了点头,没再言语。他将稿纸边缘仔细对齐,每一下动作都缓,却像钟表落秒,带着一种不可更改的节律。
玛琳望着他,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在晨星时报并不陌生。
这是一种“彼此知道,不问彼此”的默契。
司命知道这封稿件是谁写的,玛琳也知道司命知道,但谁都没有点破。
这是雾都的语言。
“她这次……”司命忽然开口,手还搭在排字边,“写得更急了些。”
“是。”玛琳低声回应,眸光微垂,“她也说——你会懂。”
司命没有再应。
他只是慢慢旋转了一圈铅笔,笔尖停在印刷板边缘,随即写下那句准备印入清样页尾的小注:
《诗与编号之间,没有界限。只有星火与雾。》
玛琳的指尖在那一行字边停了一下,轻轻一抚,又收回。
她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却在将要推开的瞬间停住。
她低声说:“街口……比昨天多了两双眼睛。”
司命目光一凝,缓缓转头。
玛琳继续道:“一个是教会净察员,穿的是旧式忏悔袍……另一个是军方的情报中士,换上了新制王都军警袖章。”
她没有把最后一句说出口:他们是来盯你的。
司命沉默了一息,随即目光投向窗外。
夜色深沉,雾未散净,晨星巷口的第三盏街灯正在微微闪烁。
那是他昨夜亲自去点亮的,一盏耗掉了两枚备用电符的灯。
他没笑,也没问是谁派来的。
只是轻声道:
“他们都以为我们在写故事。”
“可她写的——不是故事。”
他将那张诗稿压进排字框最上层,手写标注:
“晨星副刊·署名莉雅。”
玛琳离去前,回头看了一眼那行署名。
她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不是作者的真名。
司命也知道,那是假名之下的一缕真火。
门合上的一刻,司命背后的铅字墙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块字块松动,落地。
砸在“旧纪年战争”那条年表的正下方,声音不响,却像在某一处尚未闭合的战场,唤醒了一段被埋下的余响。
司命走过去,拾起那块掉落的铅字。
上面印着一个字:“火”。
他没有放回原位。
只是将它放在《雾中火炬》的版心之上,像是把过去与现在,用一句未尽的诗句,连成一线。
那页尚未出刊的副刊版面,静静地躺在印机之上。
一盏灯下,一行诗,在雾中未燃——但那火,已开始生长。
王宫第七层·弦月厅东廊。
雨后的石砖地面尚未干透,清晨的光从浅金色的帷窗中透入,仿佛是这座宫殿里第一道愿意落下的温柔。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园树叶上的湿意,与铜门后的檀木气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介于肃穆与晨梦之间的氛围。
莉赛莉雅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指尖翻着玛琳刚送回来的晨星报初印样。
她今日未着礼袍,仅披着一件灰白边纹的内衬披风,发尾仍未束起,
肩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