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宋觅一夜病逝,内阁首相李居尘伏诛,朝堂一时间风云变幻,曾经年幼的新帝,变成大梁新一代掌舵人。
而后,他为了稳固皇位,除尽异己,在他俩死后不过一年,颁布新的国史,李居尘载入史册,成为大梁的千古罪人。大梁子民群起而攻之,居尘曾经施恩最多的江阳百姓,义愤填膺,连日跑到她的庙中唾弃,砸毁他们给她建的神像。那时的居尘在世人眼中已经伏诛,此刻却被带到现场,站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被迫看着他们发怒,被迫看着他们忘恩负义的样子。她双手颤抖,急促喘了两口气,背部猛地一震,像是被人狠狠击了一掌。神色由惊怒,到迷惘,转化为最后的黯然神伤。周围的唾骂声仍在不断上升。
居尘身旁着黄袍的少年勾起唇角,发出一丝可悲的长叹,“看,这就是老师您当初保护过的人。他们已经完全不记得您的好了。”居尘无奈道:“陛下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何故还要将臣抓到此处,特意羞辱?″
“朕只是不希望老师一错再错。这帮愚民根本不值得你对他们好,你一生所追求的,他们给不了你,你所期盼的那个时代,根本不会到来。”“成王败寇,你想怎么说都行。”
“朕知老师性情倔强,只是看到眼前场景,老师难道就没有一丝后悔,觉得他们配不上你的鞠躬尽瘁?”
砰地一声巨响,眼前高高的功德碑,被他们全力推倒,砸向了殿中面若观音的女官神像。
神像轰然坍塌,头颅摔落在地,面容朝着她所站的方向,眉眼间栩栩如生,彷佛在照镜子,唇角的笑意仍在,脖颈间,蓦地裂开一条深深的缝。居尘后背猛然生出一股恶寒,吓得一睁眼,下意识先摸了把自己的脖颈。只见自己伏在案桌前,额间靠着江阳历年的公文案牍,字句入目,前世种种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在眼前扫过,居尘眉间紧锁,头痛欲裂,眼前那些江阳案牍就好似成了一道道诅咒的枷锁,扼住她的喉咙。居尘愤怒地推开它们,往后一撤,不小心被椅子绊到,跌落到地上。恰是这么一摔,居尘发现肩上披着男子的外衣。衣摆上熟悉的清贵气息随着她突然大摆的动作没入鼻尖,居尘怔了一怔,回过神,捻住他摇摇欲坠的外袍,长吁了一口气,看向外边已经明亮的天空。她站起身,将他的外袍拢在手中,走出门去寻找宋觅的踪迹。刚走过长廊,皂吏传来消息,河伯娶亲的日子迫在眉睫,百姓已经开始去丽娘家里闹了。
“凭什么丽娘不用嫁!那我的小翠呢,她去年被投入河里的时候,你们有谁出来阻拦过吗?”
“我女儿圆圆,她是第一个嫁给河伯的新娘!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们没来说不可以?”
“还有我的玲儿!丽娘她爹,当年我来求你同我联合反对再给河伯娶亲,你是怎么回应我的,你说这是大伙儿的意思,你无权反对!凭什么轮到你家了,你就唆使丽娘逃跑,还喊来这么一批官兵来欺压我们!”“凭什么,凭什么你家的不用嫁!”
群情激愤,院前官兵奉蓬山王之命,只可防守,不许伤害百姓,无奈之下,只好用盾牌将他们挡在外头。
卢枫留守丽娘家保护两位老人,转头见宋觅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暗沉,严词要求他回去歇会,有足够的精力,才能想出应对之策。宋觅坐在车内,捏着眉心,闭目养神,耳边仍然回荡着百姓撕心裂肺的一道道控诉。
他们并不是没有察觉这么多年下来,洪灾并没有减退,只是自第一粒苦难的种子埋下那刻,所有人心里都积压了一股怨气。上一位失去至亲的怨气发泄到下一位身上,层层叠叠,轮回至今。宋觅低头思忖,越想越觉得脑海中一团乱麻,太阳穴突突地跳起,他垂着眼睫,眸眼清明,明明一夜未眠,却是丝毫困意都没有。马车辘辘在江阳衙署门前停下,宋觅掀帘下车,悄无声息吁了口气,抬头挺胸,打起精神,并不想让旁人从他的面容中察觉到一丝颓丧,徒增烦恼。然一进门,已有府衙皂吏提前回来,将今日的情况通报给县丞。军队前往镇压,民情激愤,劝说的效果甚微。现任江阳县丞不由叹息道:“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要交出新娘,平息百姓的动乱。”
丽娘听见自己的父母受到威逼胁迫,自己家中被摔锅砸铁,泪流满面,最后跪倒在地,说出了妥协的话。
永安怕她想不开,抓紧她的手,坚定摇头道:“我们不应该交出丽娘,而是要让百姓相信投人入水这个办法没有用。”永安:“我们要拆穿那几个和尚的谎言,要让百姓知道,他们只是在骗取他们提供的嫁妆。”
衙署大小官吏齐聚一堂,在宋觅面前商议来讨论去,一件事情要使人信服无效,总归,还是要先实行。
居尘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商榷,缓缓攥紧双手,始终不曾出声。就这么又拖了几日,拖到丽娘已经决定赴死来换取父母太平,宋觅将她中途拦下,紧蹙眉宇,“你这样只会罔顾性命。”“可我若不出现,他们不会放过我阿爹阿娘的…”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居尘静站一旁良久,望着宋觅眉宇紧蹙,沉吟片刻,终是不忍心再看着他这番愁苦的模样,上前一步,“微臣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凝着宋觅望过来的双眸,顿了顿,垂眸,“就是可能有些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