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快起,您病还未好全,应该在家多多休息才对。”余崇彦道:“多谢殿下关心,老臣今日强撑病体前来,不为别的,实是为了问问殿下秋收之事处理得如何了?”
如今这境况,朝中各人站队的站队,保命的保命,余崇彦一来竞问了一个和局势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倒把谢持问愣了,脸上的笑意落下来,问了句:…什么?"1
余崇彦道:“民以食为天,如今秋收已毕,各州正等着来京述职,往年此事陛下都亲自过问,如今监国之权既然全权给了殿下,那殿下也不该松懈。”谢持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自然。”
“那殿下预备何时召人进京?"余崇彦不给她考虑的时间,立刻追问道:“这其中细处该如何查问,殿下心中是否清楚?每年都有官员为了政绩或是掩盖亏空谎报数目,殿下又是否认真看过往年的账册?”谢持顿了顿,道:“此事户部会经办的,如今西羌战事初平,庆云邑还乱着,自是先找到母皇的踪迹最为重要。”
余崇彦道:“那何时找到呢?”
谢持道:“孤已经派出了诸多人手,整个巽州也在找,母皇吉人天相,孤相信她定能平安归来。”
余崇彦继续问:“找到之后呢?”
谢持唇角微抿,问:“尚书究竞想说什么?”余崇彦道:“秋收一事事关民生,不管陛下回不回来,殿下都应当沿陛下之惯例亲自查问,臣今日冒死进言,就想问问殿下,若是陛下再也无法回宫,属下预备如何平乱兴民?”
众目睽睽之下,谢持便是想要斥骂也只能忍下,被余崇彦牵着鼻子走,道:“西羌已有朱将军主事,庆云邑亦有方将军,朝中能臣众多,孤有这么多帮手,自然不惧。”
但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余崇彦满意,她轻轻叹了口气,用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看了谢持一眼,伸手放下了拐杖,拂衣跪下。身后众臣一言不发,跟着她一同跪在了地上。“臣,集贤阁大学士、签礼部枢密院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余崇彦,深受上恩,昧死陈情,实因社稷重器非可轻授,太子殿下春秋尚浅,未更庶务,临朝多日,奏牍积压如丘,六部政令多舛,此非殿下不勤,实乃历练未足也今斧钺在前,臣不敢不尽忠言,当此多事之秋,臣恳请殿下移交玉玺,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待殿下巡狩州县,通晓民情之后,必将还政于东宫。若此言获罪于天,臣愿伏剑于丹墀,以死明志!望殿下成全!”谢持实不敢想余崇彦竞敢当众向她索要玉玺,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问:“母皇踪迹未寻,尚书缘何苦苦相逼--孤实在没听过如此荒谬之事,一介臣子,竟敢向孤索要玉玺,简直罔顾君臣纲常!”余崇彦不慌不忙道:“殿下会错意了,臣忠于中梁,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臣之所言,是想让您将玉玺交予另一位殿下。”谢持道:“父君因母皇失踪思虑过重,已然无法起身,江仪卿性子怯懦,难当大任,尚书想要举荐何人?”
余崇彦道:“崤山之上,皇陵寺中。”
谢持反应过来她所指,心中紧绷的一口气缓缓松了,道:“祖父一心只想陪伴皇祖母,不会回宫的,尚书多思了。”可余崇彦将她的敷衍当作了同意,反而道:“既然太子殿下并未否认此法,臣便私以为您同意了,先帝心怀社稷,长君殿下也不便违拗其遗志,得知如今民乱四起,陛下失踪,已日夜兼程赶回城中,如今已在殿上。”谢持悚然一惊,道:“你说什么?”
话及此处,该上前来的人也不便再藏了,那跟着余崇彦进宫,如今侍立在内殿门外、做医官打扮的虞归璞抬步迈进了殿内,抬起头,含笑望着大惊失色的谢持,道:“真是许久不见了,阿持。"5这边宫中局势一变再变,那边京郊山庄也已经翻了天,深夜之时,一批数量不少的刺客就摸进了庄内,直奔主屋而来,好在门外守卫重重,不仅有数个暗哨,宁柏等人也在值守在此,更有赵麟和时弄雨二人一同护卫。刚听到一丝动静,屋内的谢定夷就惊醒过来,搭在床沿的手一伸,迅速拔出床侧长剑,身侧安睡的沈淙听见争鸣之声,也瞬间睁开了眼睛,茫然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谢定夷凝目盯着门口的方向,随手抓起一件氅衣丢在床上,道:“穿衣,我们走。”
沈淙不敢耽搁,迅速将氅衣披上了身,双足还未着袜就踏进了靴内,谢定夷缓步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出,后方突然有数支箭簇破窗而来,她听到那破空之声,猛然回头,对着正欲朝她走来的沈淙喝道:“别动!”沈淙脚步一顿,硬生生地站在了原地,一支长箭有惊无险地擦着他的肩膀钉在了床架上,肩上传来明显的痛楚,像是硬生生地剜下一块肉。下一息,更多的箭就穿破窗户射了进来,谢定夷当机立断,先是一脚将屏风踢歪,让其挡在了窗前,随后抬手掀翻屋中木桌,把它用力抵在了屏风之上。箭簇钉在木头上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密集地令人头皮发麻,趁着这间隙,沈淙迅速迈步走到了谢定夷身边,被她一把扯进怀中,掀开氅衣一角看了看他肩膀上的伤势。
肩上的衣物裂开了一道口子,周围已被鲜血浸染了一片。“应该没毒,“谢定夷仔细看着那血迹,疾声问道:“手还能动吗?”沈淙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