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有在偏院写了新的药方,进来便道:“可不是,你放才没见,你妻主身上还沾了点血,见你躺在榻上,硬是要冲进来,可是被人拦了一下,才褪掉那件沾了血的外衫,被放进来的。”
带血的衣服是不能带进产房的。
这里有些讲究,产房的血衣血水都是要带出去的,但外面的血不能带进来,免得冲撞了孕夫和新生婴孩。
她匆忙之下险些忘记这些。
楚临星的注意却不在这上面。
他有些着急地看着裴淮义,用眼睛上上下下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口,试图将那个伤口找出来。
“到底伤到哪里了,还疼不疼了?”
裴淮义啧了一旁的彭禾有一声,道:“莫听她乱说,我无事,也没有受伤,那都是旁人的血。”
分明昏睡了将近一整日,但再见到裴淮义,却恍如隔世。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
宫变,罪臣闻人宗政与被贬为庶人的殷兼澄被斩首示众,皇帝欲立幼女为太子,皇季父殷奉贤惊惧之下动了胎气,孩子没能保住。但这些楚临星目前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妻主回来了。至于他知道这些事,已是后话了。
九月长得很快,一晃到了抓周的年岁。
楚临星身子恢复的还不错,倒没有落下什么病根,面颊总算不那么苍白了。与所有人所想都不同,裴淮义不是一个严母,她是慈母。然慈母多败儿。
倒不是说她有意维持一个慈母的人设,而且因为,九月从胎里就羸弱,出生后更是如此,裴淮义本来也没有指望多强求这个孩子,她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好了。
楚临星的观念则与她恰恰相反。
在他看来,九月到底是裴淮义的独女,女孩要像她的娘亲一样顶天立地才行。
但这好像有些为难九月了。
自出生后,可怜的小月盈服的药比吃下去的奶还多。楚临星心疼归心疼,夜里没少掉眼泪,但到了教孩子说话的时候依旧锲而不舍。
好在小月盈早慧,七个月就学会了叫娘,同年岁小孩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时候,她已经能把"凉”清楚的喊为“娘"了。“娘。"小月盈被裴淮义抱着,依偎在她的怀中。她喜欢娘的怀抱。
“乖孩子,去选一个你喜欢的。"裴淮义半蹲着,将她放在铺满各样物件的榻上,“不着急,慢慢爬……”
楚临星有些担忧地收紧了袖口里的指节。
都说抓周是很要紧的一件事。
谁料,裴月盈朝着算盘与拨浪鼓爬去,就当楚临星一颗心高高提起的时候,她竟越过了小山一样零碎的物件,抽出裴淮义没有来得及收起的文书,一手攥着小金元宝,咯咯地对众宾客笑出声来。人小鬼大地看了她爹一眼,好似她清楚楚临星刚刚多紧张,生怕她抓少了。这下她一手一个,她爹肯定能松一口气了。果不其然,楚临星明显放松了点。
屋里热热闹闹的,原知事笑道:“嘿,你们家这丫头机灵着呢,一手文书,一手元宝,这是要做什么啊?”
“文书能跟元宝穿起来,还真没有哪个职位能赚这么多金银呢,难得是想要当贪官?"有人想了想,随后哈哈大笑。肖柏横了那人一眼:“是讨伐贪官。”
皇帝对贪官的容忍就等于零,再加上去年肃清朝堂,一时间人心惶惶,短时间内,这些人怕是不敢再顶风作案了。
讨伐贪官,的确可以多拿一些银两的。
那人不敢跟肖柏呛声。
谁人都知道肖柏是个什么脾气。
没人敢招惹他。
裴月盈不大在乎这些,她们大人说什么,有什么矛盾,跟她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她抓起文书与元宝后,朝着身后的母亲抚琴看去,想看这两位究竟是什么反应。
如她所愿,她看到父亲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看着她。和母亲牵着手。
小月盈不懂牵手的意思。
但母亲经常将指节塞进她的掌心,小月盈也经常攥着母父的指节,这或许也算一种牵手。
不过这些东西并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停留多久。裴月盈笑着将两样都放下,朝前爬了两步,一把抓住了原知事儿子的手。原知事的儿子比她要小上一些,还是个很娇嫩幼小的孩子,在原知事夫郎怀中安睡着。
尉迟宿昧抱着自家儿子,原本看到裴月盈爬过来,该自作多情的以为是要跟自己玩,结果维持着半蹲又靠前的姿势,自家儿子的手就被握住了。裴月盈咯咯笑着,偏生叫人生不起半分气来。尉迟宿昧倒没有什么,他维持这一个半蹲的姿势,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孩,声调愉悦地问:“九月是不是喜欢弟弟,你也觉得弟弟很可爱吧?”裴月盈给不了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只睁着一双圆润湿润的可爱的眼睛,弯着眼眸笑着看他。
原知事有点不乐意了。
她这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她自己宝贝还宝贝不够呢,怎么可能让别人来抢她的儿子。
尤其这人还是裴淮义的女儿。
儿子就算了,偏偏是女儿。
在她看来,就是拎着麻袋蓄势待发,随时要将她儿子抢走的坏孩子。这怎么行!
原知事当即道:“不行!”
那叫一个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