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齿华九年五月
宫城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短短一个时辰内,人皇陛下身边长跟随的已忧门苏门主已经反复出入了两回。
苏微去时焦急,迅速穿过宫道,正常步行的宫官只能望见一道绵延不绝的虚影。
世间人太多,所以稍微大一点的事情都难以瞒过人耳。青衣宫官端着一整盘的文书,慢悠悠地向凤凰台走,她问身边人:“北州出的事,你听见风声了么?”赤衣宫官双手拢在袖中,端正的仪态百年不曾变化:“已忧门早百年前就亡过一次了,还能有什么稀奇的。”
青衣宫官负责梳理九州上送的文书卷宗以及情报,对其中奥秘知之甚深:“我手下人去看过了,北州火起凤凰,这事很难摆平。”“你今天这么大方,什么话都与我说?“赤衣宫官望着远处高台、漫漫道路、以及冗长的台阶,“你现在与我说了,等会儿和陛下还能说什么。”人皇姬晖为自己新修葺的殿宇,名为凤凰台,地基高九丈,能一揽皇城风光。红墙黑瓦琉璃窗,且缀一只彩凤凰。
凤凰火焰烧出来的红、凤凰尾羽携带的艳色并非工匠手工能描摹,再三调整也只觉得暗沉,与凤凰真身相比较,凡人所绘之红,与黑何异。赤衣宫官还是更喜欢原先的宫殿模样,庄重典雅的黑色,有深有浅的黑色。青衣宫官脚步微顿,仰头望高耸的凤凰台,慢慢笑道:“我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与陛下说不完,所以才想着与你也说上一说。你就说你想不想听吧。”“听啊,你说吧,我听着呢。"上台阶时,赤衣宫官抽手扶了同僚一把。青衣宫官笑声清朗,却传不到九霄云上:“你记得,姬姓宗室旁支里还剩多少携人凰血脉的子嗣吗?”
赤衣宫官道:“不是说只剩下陛下与我们皇子殿下了。”“这么说不算错,但宗室里原本还剩些男人的。"青衣宫官是彻头彻尾的凡人,今年一百一十九岁,跨步走在台阶上已经有些吃劲,喘了口气道,“我之前只看过名簿,知道你负责宗室事务一直在给他们发俸禄,一直也没见过真人。他们活得安静,不如彩公子惹是生非。我原本是很欣慰的。”赤衣宫官哂笑:“怎么?你终于发现他们安静过头,尸身都发烂了?这些年的俸禄都被人吞吃了?”
“那样倒好,总比现在的情况好,他们都在北州被烧干净了。唉,这条道也太长、太高了些。“青衣宫官已将手头的东西一并塞给赤衣宫官拿着。赤衣宫官一手稳稳举着托盘,一手搀扶同僚,悠然朝上走:“既然处理干净了,也就好了。宗室也不是第一天丢了男人,早些年不就出过这等事,当初丢的还是个公子呢。”
说来可笑,先皇的四个公子无一善终,还不是照样埋了。公子彩死相凄惨,剖心而死,凡是见了尸身的都惊骇不已,可有谁知道,这早已不是赤衣宫官料理的第一桩惨案了。赤衣宫官从四百年起就只从姬姓旁支族人中择选修士担任,就是因为先皇私下行事颇受诟病,不愿为外人知晓。
五千年过去,凤凰依然能遨游九天,困在血脉下不得解脱的人,都是疯子。行至半道,青衣宫官忽然道:“我老了,打算向陛下请辞官位,回老家颐养天年。”
赤衣宫官波澜不惊:“你这身板确实该回去歇着了,别想太多,回去过你的好日子去吧。”
青衣宫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呢?你打算何时辞官归家?”“我的命还很长,还能再熬上百年。“赤衣宫官单手从背部穿过青衣两臂将人拎起,她脚下缩地成寸,眨眼间两人已至凤凰台上。青衣宫官惊得目瞪口呆,她早知晓这位穿赤衣的同僚是一位修为不低的元君,却从未仔细考量过对方的修为:“你在宫城中都能行术法,至少是化神期的修士,居然也愿意受案牍劳形之苦。”
赤衣宫官手掌一摊,做了个“请”的动作:“你先进去吧,我晚些再进。”这一句"晚些",就让赤衣宫官在凤凰台侧边的角门处拦到了面色平静的苏门主。
赤衣宫官慢吞吞地拱手问候:“苏门主别来无恙啊。”苏微停住向内走的步伐,凑近赤衣宫官,观察入微:“你是…当年跟在何润身后一起入学合欢宗的那个小姑娘啊。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人竞一面也未曾撞见过。”
“嗯,照理说也该叫你师姐,可惜时不我待、造化弄人,皇子润做了合欢宗的长老,门主却与我做了半个同僚。“赤衣宫官对早年在合欢宗求学的经历颇有怀念之情,对当今陛下虽不至于贬称,也不甚推崇,“陛下心有成算,即便是叫我去带来身负人凰血脉的男子进宫,也不会叫你我亲手交接,我只当他们当时就已经死去。”
苏微道:“那你今日贸然来见我,又是为何?”赤衣宫官平静道:“我听北州火起,世上能认出凤凰火的人不多,知道人凰血脉不惧火炼之人更少,若无它事,还请苏门主给我族中男子一个痛快。”苏微笑了声:“你拦住我,就为了要我杀你族人?”赤衣宫官也笑:“陛下当初向我要人,只说要他们的命,却不曾说是要活生生地折磨,更未与我说是要供给苏门主做研究之用,若是与我明说,我是不会允许的。而今我既然知道了,必得亡羊补牢才是。”“要是陛下依然允许我这么做,你该当如何?”赤衣宫官手中凭空一握,软鞭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