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和好
阮怀越提着药罐返回时,暮色已漫进洞府。夏炎正坐在庭前竹榻边守着蜷缩沉睡的冉彤。这丫头张牙舞爪大闹一气,力竭昏睡过去,他替她清理了身上的脏污,否则更要贻笑大方。
以为冉彤睡够就会清醒,阮怀越却说:“这千日醉'虽不如名字那么夸张,但以冉小友的修为起码得醉上七日,醒了之后还会接着发酒疯。我已煎好一份醒酒汤,灌她服下便没事了。”
他伸手揭开药罐盖子,一股清苦的药香飘了出来。夏炎倒了小半碗汤药,单手托起冉彤的后脑勺,将药碗凑到她唇边。冉彤皱起眉头,迷迷糊糊嗅了嗅,烦躁地摇晃脑袋:“什么东西……臭死了……拿走!”边说边挥手推打。
夏炎耐着性子哄:“这是醒酒汤,喝了就不会发酒疯了。”“我不喝!”
冉彤睁开双眼,眼神迷离又暴戾,又开始扭动着拳打脚踢,“我就要发疯!就要折腾
你!”
她继续一口一个"老鬼"的数落,连昏睡时都未解除委屈。夏炎无奈地放下药碗,转头问阮怀越:“阮道友,她这些酒话是出自真心吗?”
酒后吐真言,冉彤平时对他虽有小脾气,却从不敢这般放肆顶撞,他想知道这丫头心里到底积压了多少不满。
阮怀越讪讪而笑:“夏爷,酒这东西原是用来浇愁的。心里要是堵了太多不痛快,平时忍着憋着,喝醉了就再也藏不住,一股脑全抖了出来……看似撒疯,其实是在倾吐苦闷呢。”
他委婉点明冉彤在借酒泄愤,让夏炎更多了几分怜惜。这丫头性子烈,心里有苦却不敢直说,只能在酒醉时表露出来。他何苦非逼她清醒?索性让她痛痛快快撒几天疯,把心里的怨气统统发泄干净。阮怀越见夏炎随手泼了醒酒汤,惊讶地望着他。夏炎豁达微笑:“七天而已,让她尽兴吧。”冉彤醒来时,感觉脑袋昏沉得像顶了座大山,每动一下耳朵都轰轰作响,连眼皮都掀不开。浑身更是酸软无力,仿佛挨了顿毒打。她闭着眼缓了半响,勉强睁开眼。视野从模糊到清晰,看见洞顶粗糙的岩石,身下垫着柔软的锦褥,正躺在一张打磨得光滑温润的石床上。洞壁上挂着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线柔和明亮。
她陡然窥见周围立着上百个人影,顿时惊坐而起。仔细一看,那些并非真人,而是做工精巧的手工艺品。有云鬓高耸、手持铜镜理妆的少女。
有身披铠甲、舞刀弄棒的士兵。
还有举着风车奔跑的孩童、弯腰耕地的农夫,乃至三五成群围坐看棋的老者、手抱乐器奏乐的伶人,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是凡人用来装饰庭院屋子的。混乱的记忆从浆糊般的脑海中缓缓升起,她逐渐记起这几日发酒疯的情景。自己缠着夏炎又哭又闹,骂他“死老鬼",撒泼打滚,逼着他做了许多离谱的事。
眼前这些人像就是前两日她闹着去荔景城逛集市,缠着他买的。当时她拽着他的衣袖蹲在地上耍赖,不住尖起嗓子喊:“我要那个!你必须买给我!不然我就不走了!”
除开这些人像,山洞里还堆着很多乱七八糟,毫无用处的物品:画工粗糙的卷轴、各种书画扇子、竹编器皿、五颜六色的布帛、几个半人高的石鼓石……都是她醉酒时一时兴起买下的。
“完了……”
冉彤双手抱头用力摇晃着,脸颊烫得能煎鸡蛋。羞耻和后悔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溺死她。
她居然当着夏炎做了那么多丢人的事,这下该如何面对他?她只恨不能回到过去,狠狠抽那个肆意撒疯的自己几耳光。不想面对那些丢脸的事实,却又禁不住盘点记忆,随之引发更大的羞耻。她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夏炎错看成了父亲,扑上死死抱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哭天抢地呼喊:“爹!彤儿终于见到您了!求您别再丢下我”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冉彤欲哭无泪,真想当场消失,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她的身子立马僵硬,像被施了定身术,老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转身,见夏炎站在洞口,气定神闲瞅着她,表情就那个似笑非笑。
“酒醒了?”
“是……。”
冉彤的声音细若蚊呐,脸上只剩下尴尬的绯红,勉强扯出一个吃力的笑容,着急脚下没有地缝可钻。
向来习惯掌握主动权的她,此刻脑子仍转得飞快,赶紧朝夏炎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歉:“对不起前辈!晚辈喝醉了酒,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绝非有意冒犯您!”
夏炎强忍笑意,故作淡定地揶揄:“老夫知道。无意中发酒疯就够厉害了,若是有意的还不得把天翻个个儿。”
冉彤的头垂得更低了,嗫嚅着说:“都怪那酒劲头太猛……不!应该怪晚辈偷嘴喝酒。晚辈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夏炎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前几日她醉酒时,不止一次嚷嚷着:“我这么可爱!对你这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时,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跳得有多快。他差点误以为她对自己心怀爱慕,激动得久久失神。可没过多久,冉彤就哭着扑进他怀里,喊他"爹”。冰河倒灌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