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起身,“您怎么来了?”话音未落,许氏已踉跄着走到她面前,身形一晃重重跪倒在地,“扑通”声跪下:
“民妇许氏,恳请青城侯为茂县山火,先夫许真之死做主,还茂县百姓一个公道!”
她嘶哑的声音还在院中回荡,村口竟又陆续出现了十余道身影。他们沉默地跟在许氏的身后,最终在顾清澄面前齐齐跪倒:“茂县百姓,恳请青城侯为茂县山火、许真之死陈情,让真相大白!”顾清澄缓缓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许氏,再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一众茂县百姓,淡淡抿起了唇。
她将目光也轻轻掠过了贺珩一一
城中的布防细节最后是由他经手,眼下这近百位茂县村民,绝不可能绕开他的许可进入这宴会之间。
这一刻,贺珩回过头来看她。
那双惯常清亮的桃花眼,第一次真正地浮现了复杂的底色。秦棋画急得一下子跳起来:“许婶!你怎么这样?”“当初你逃出茂县城,若非撞见恩公,早就在城外遭了乱民毒手!”说着猛地转头,看向那一排跪着的乡民,眼眶泛红道,“你们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带了这么多人,在这私宴之时还要搅扰我家侯君!”许婶却不理会她,只将头磕得“砰砰"直响:“民妇自知不该来,可但当初只有侯君您真正经历山火全程,若是您都不肯道出真相……她啜泣道:“那我们这些百姓,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原本欢愉的宴席,因许氏与茂县百姓的到来骤然压抑。院中欢声笑语已然停歇,只剩下许氏的恳请,和百姓的哀求此起彼伏。而平阳军的姑娘们也都是苦出身,此刻听闻他们的遭遇,莫说阻拦,就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几个心软的已忍不住以袖掩面,低声啜泣起来。顾清澄走到许氏身前,声音毫无波澜:“你这是…在威胁本侯?”她说着,目光却落在贺珩的身上。
“民妇万万不政……”
“你不怕我?"顾清澄直直错开了贺珩欲言又止的目光,又落回了许氏身上。“怕,怎能不怕……"许氏的身子抖了起来,“可先夫死了,茂县城里的壮丁们都跟着送了命……我若是不能给乡亲一个交代,我这条命还不如一同随许真去了干净!”
顾清澄望向她身后那群衣衫褴褛的乡民:“这些人,都是那些壮丁的遗属?″
“是……"许氏哽咽道。
“求求青城侯给我们一个真相……“说着,那一圈人齐齐叩首,闷响连成一片。顾清澄静立良久,轻叹一声,再也没看贺珩:“既然如此,那便都起来。许氏还想说些什么,顾清澄却已嘱咐道:“秦棋画,给他们准备些饭食去。
许氏压抑道:“侯君,我们不是来讨饭的,我们只求给您个公道,说完便走!”
顾清澄恍若未闻,任由秦棋画与许氏等人拉扯周旋。她凝望着村口的方向,眸中思绪翻涌如潮。
今日她故意试探着问了,贺珩的答案也极尽坦诚一-她看得出,他腰间新添的白玉小虎,必然是来自边境的手笔,像一道无声的宣告。这般看来,这些日子镇北王的人不仅见过他,恐怕还达成了某种默契。她不是没想过贺珩的立场,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平阳军的姑娘们与他而言,是他的一块心病,以他当年在沉船上舍命相护的心性,若非被逼至绝路,怎会纵容生父对她们赶尽杀绝?
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和顾明泽做的交易,何尝不是注定了和镇北王站在了对立面?贺珩为全父子之情,难保不会剑走偏锋。贺珩知晓多少内情?她又将如何对付镇北王?这些时日,两人的所有交流无外乎吃喝玩乐,再没有深入一层。
顾清澄看着秦棋画妥善安顿茂县百姓,与林艳书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虽然不解贺珩为何背着她引这些百姓前来,但眼下看来并无恶意。况且,这平阳军营地本就是她们的主场,即便有人图谋不轨,以流萤阵的迅捷,姑娘们也能立时化整为零,隐入山林。
流萤阵。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忽地回想起那日与贺珩相对品茶时,他似有意无意地问起此阵的玄机。
疑云如蔓草般在心中疯长,顾清澄垂下眼睛,将万千思绪压下,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这场变故突生的宴席。
她抬起头,看见贺珩的目光依旧灼灼地望着她,分明是在期冀她动用乾坤阵与他密谈。
顾清澄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鬓边一缕青丝随之垂落,在风中轻轻摇曳,宛若一道柔软的屏障,将两人之间那些未竞之言尽数隔断。也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
数十名身披轻甲的骑兵,如一队黑色的长龙,蛮横地闯入了这场村中私设的宴席。
就在这一刹那,贺珩闭了闭眼,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什么人!”
杜盼倏地起身,一把拿过放在身边的大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她麾下那队姑娘动作整齐划一,刹那间已在院门前结成战阵。“贺教头!我们断后,请您速速安排其他人撤离!“杜盼回头对贺珩道,语气坚定恳切。
秦棋画明明应该跟着杜盼列阵,此刻却已经愣住了。她看得一清二楚,那队骑兵愈来愈近,而跟在骑兵后面的,分明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魇里的一一
黑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