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携,方能撑起一片小小天地。而今各自峥嵘,终是站稳了脚跟,有了庇佑他人的底气和力量。顾清澄拉着林艳书坐下,桌上是贺珩提前备好的阳城特色点心,林艳书捏起一块,毫无吃相地嚼着:“还是同你一处自在……”她的腮帮子鼓鼓的:“咦?贺珩人呢?刚刚他不是还在吗?”说着又眉飞色舞起来:“这火烧不坏的宝贝牌匾,我敢打赌连他都没见过!”
说到这里,她神色忽转凝重:“对了…当初放火烧咱们女学的贼人,可抓住了么?”
见顾清澄神色微滞,林艳书狡黠一笑:“该不会是四殿下干的吧?”“若真是他…"她故意拖长声调,“想来你也不会再搭理他了?”顾清澄摇摇头:“不是他。”
“那是何人?“林艳书眉头紧锁,神情嗔怒,“若教本姑娘拿住那贼人,定要叫他尝遍剐刑之苦!”
顾清澄回头看了一眼贺珩离去的方向,淡声道:“还未查明,但多半与前日茂县生乱的是同一伙人。”
“茂县?"林艳书听闻,担忧道,“是了,我都忘了问你,那件事该如何收场了?他们可还恨你?”
顾清澄报以宽慰一笑:“无妨。他们合该恨着我。”见林艳书眉头蹙着,她解释道:“家园尽毁,至亲离散,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个可怨恨的对象,便由着他们恨罢。这般,或许还能有活着的念想。”“横竖于我而言,伤不到我,便算不得什么。”“可是清澄,"林艳书迟疑着咬住下唇,“长此以往终非良策。难道当真抓不住那幕后真凶?”
顾清澄垂眸沉吟:“能抓,只是时机未至。”“好罢。"林艳书悠悠叹息,信手又拈了块糕点,“你向来谋定而后动,我信你。”
两人又寒暄了许久,话头渐渐转到重建平阳女学之事,林艳书甚至带了几位织女和绣娘前来。
“来之前我便替你细细筹谋过。"林艳书认真道,“涪州地势低湿,四面环山,可耕之田稀少,故而民生凋敝,财力远不及幽州、兖州这些富庶之地。”“然此地桑田广袤,倒是个意外之喜。“她补充道,“人人皆道以农为本,但他们却不知这"衣食住行′里,衣在食先。”说着,她从身畔取出一卷札记,“这些日子我翻阅典籍,我想,若能以绫罗绸缎为业,或可成涪州立足之本。”
“这一来,能解粮田不足之困,以丝绸易谷米,二来,如今涪州多是妇孺老弱,居家纺织正是相宜。既可谋生计,又能传技艺。”林艳书说到此处时,方才娇俏的神态已尽数敛去,眼睛亮亮的,说的话却丝丝入扣,沉稳有条理。
顾清澄接过札记,细细翻阅着:“艳书,你可知道,你此来帮我解了多大的难题吗。”
“仓禀食而知礼节。“她沉吟着,“我们过去的平阳女学虽好,却非人人都要走科举之路。君子六艺虽雅,却难解温饱之忧。”“这些时日,贺珩亦与我提过重振女学之事,可我一直在想,究竞该教些什么,才能让这些女子真正安身立命?”
她将札记合上,轻声道:“若连果腹都难,她们又如何有心向学?”林艳书闻言,眉梢眼角皆是掩不住的得意:“这些织女绣娘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祖上皆是北霖人士,十五年前战乱时才流落南靖。“如今她们得归故土,能安心在涪州落地扎根,你就放心好了,这些基础的用度,一应开支,自有我林家钱庄担着!”顾清澄温和道:“你能亲自过来已是不易,又如何能让你破费?”“这怎么叫破费?“林艳书挑眉,“若不是此前你出手相助,哪有我林氏钱庄的今日?”
她神色认真起来,一字一句道:“莫说这些织女和银钱,便是你要这钱庄,我也双手奉上。你该记得,我们早先约好的,你才是林氏钱庄真正的主子。“你说过,若我们能借势而起,阳城便不止是阳城。“如今阳城已经是涪州了,但无论是涪州,还是别的……她目光灼灼,郑重道:“如我们当年所约一-你在何处,林氏便在何处。顾清澄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头微热。当初相救,她从未想过有今日,林艳书以这种方式报答于她。
她正欲再说些什么,方见贺珩踏着落日余晖大步而来。“可算是聊完了?“贺珩衣袖带风地往石凳上一坐,“日头都斜成这样了,不如先去城东醉仙楼?他家的盐水鸡我惦记半月了。”听见美食,林艳书的眼睛都亮了,却又故意撇嘴:“你一个世子爷,在阳城赖着不走,就惦记这口腹之欲?”
“这话说的,"贺珩抱臂往后一仰,马尾扫过肩头,“本世子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平阳军总教头。”
“噢一一"林艳书拉长声调,“咯咯"笑出声来,“是咱们侯君大人亲封的?辽是某人死皮赖脸讨来的?”
贺珩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目光落在顾清澄身上:“都一样,你说对吧,清澄!”
顾清澄垂眼,看见他腰畔新添的白玉小老虎,眸光一闪而过。再抬眸时,唇角已是带着三分笑意:“世子若说是,那还能不算是?”待几人笑闹够了,林艳书才敛袖正色:“说正经的,我这次来,除了给你们送钱,也是想问问,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她指尖叩着石案:“清澄,你现在贵为侯君,掌一州兵权。是时候给那些姑娘们,也给你自己,挣个光明正大的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