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燃,那就让以后的自己去烦忧吧。王澈甚至没有坐他那个轮椅小车,而是席地坐在草地上,咽下口中的热汤,擦了擦嘴角,才开口道:“低估了阿勒坦这个姓氏在雪域的威望,五天了,他们自己动手的可能性比较低了。”
崔殊捋着他的两撇小胡子,林一只要看到他一张清俊脸庞留两撇)-八这样式的小胡子就会笑,尤其他自己还不觉得的样子,经常会很爱惜地在捋。崔殊瞥林一一眼,然后笑着道:“既然这样,不如先行攻城,事后怎么都好说。”
林一还在琢磨,王澈直接把话说透,“动手,然后找个投降的,把我们设想的局面编出一套来,阿勒坦赤那可以死在我们的手上,但不可以死得像个英雄一样。”
这一点上,三个人是达成共识的,想要和平吃下塔塔尔部这块地,只靠几场演讲很难,林一很努力地把公主城的塔塔尔王族丑化成为魏朝世族那样的形象。但实际上,在雪域这样贫瘠的地方,一个血脉流传几千年的雪域大部落,虽然期间换过几个姓氏当家吧,但这其实更能证明阿勒坦家族对塔塔尔部的存续是有极大功绩的。
魏朝世族也一样,春秋无义,战国互攻,能在天下乱世之时把家族代代传续下来,本身也代表了一种生存智慧。在佃户眼中敲骨吸髓的主家老爷,对同宗族的小辈很有可能是一位温厚长者,一个大部落不可能都是奴隶和奴隶混血,是有阶层的,想叫这些人收心,这“温厚长者"只能死得不大体面些了。夜色掩映下,林一化鸟而飞,像个小型战机一样一飞冲天。王澈是第一次看到林一化鸟,他之前倒也信了,鸟人这种存在可以完美解释林一身上的种种异常,而且他也大致能猜到那个要他画进图腾里的丑鸟大概就是林一本来的模样。可是此时此刻身临其境,他是真的感到了一丝窒息。美即是丑,丑即是美,人对鸟类的美定义是什么,这些完全和林一的鸟躯无关,这巨鸟体态没有一丝一毫无用的废处,连他曾经认为突兀的鱼尾都显得强壮有力,虽然很像是拼凑的东西。
看了很久,直到夜幕浓稠再也望不见鸟影,王澈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问崔殊:“你信这世上有圣人吗?”
崔殊白了他一眼。
王澈继续揉着脖颈,好像也不在意崔殊的答案,喃喃自语地道:“窃贼、圣人、盗匪,圣人做窃匪,窃匪为圣人,是耶非耶?异人,你信不信这世间,能再有一位天下共主,能再出一曲《击壤歌》,能涤荡世间魑魅魍魉,真来一场见之天下安宁?”
崔殊往篝火堆里添了块黑石,小胡子被夜风吹得一飘一飘的,冷笑着说道:“我看你是疯了。”
王澈仰头不语,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他眼里,他眼中唯有天空,目下无尘。
崔殊低声道:“你我都是世族出身,你当知现在的世族是依靠什么在生存的,真出一位你口中的圣君,你有想过世族的未来吗?你我承蒙祖荫,代代显贵,岂有传到此代,却叫后世子孙泥泞加身,和平民争出头的道理?”崔殊心心绪不平,眉头深锁,不知是在说服王澈还是说服自己,“帝力于我何有哉,帝力于我何有哉!圣君不索黎民,不享脂膏,不食人间烟火,你要圣君如此,还要臣子如此,你要的太多了!王清仪,我早知你疯了,但没想过你这档疯!”
王澈还是不语,仰着头,目光只是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春月,看起来傲得惊人。
崔殊走来走去,说了很多话,雪域春季的夜晚寒凉,他却出了一头的汗,直到再度走到王澈身边,唇瓣颤抖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王澈姿势不太对。他维持这个揉脖颈仰头看天空的姿势,是不是太久了点?哦呦,这狗东西扭到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