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59章
在林一来之前,扎哈额真就已经查问过,杀人者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女孩子,魏人面容。扎哈额真记得她是和这对母女一起被安置进来的,属于那天可敦带回来的那批魏人,因为身体多处有伤,被隔了个帘子安置在大通间角落处,格桑来给她看过两回伤。
少女名叫春儿,她一家六代男丁都是大魏邯郸郡最大郡望赵氏的部曲私兵,被赐姓赵,这趟跟随父亲和两个兄长出来也的确是为了服侍主家小姐出嫁,但不是丫鬟,是正经的陪嫁媵妾。
六代忠心耿耿,到她这代得了一个“改换门庭"的机会,嫁与世族老爷为妾室。若能诞下子嗣,自她这一代,这一脉就再也不是庶民黔首。赵春儿知道主家小姐的婚事不算好,那位世族老爷和小姐之父是好友,家里已经有亡妻所生长子长女,这次是续弦再娶,但好歹人还年轻,三十过半的年纪,是很可能让她得到生育机会的。
她知道父亲兄长为了这机会托请了多少关系,磕过多少个头,但人生无常,如大梦一场。父兄死时她睁着眼睛,被推出去欺辱时她奋力反抗,濒死时她挣扎求活,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被一身腥膻味的异族大娘拂去额上虚汗时,赵春儿扑进大娘的怀里嚎啕大哭,却顺走了大娘腰间的一把不起眼的剥皮小刀。赵春儿没想过寻死,没有一刻想到过死,她在火炕上躺了几天,不说话也不动,不是因为受到了太强烈的刺激,而是在等身体休养好,也在等一个机会。白天她成功顺到了小刀,晚上就遮掩头脸接近了主家母女二人,先刺中做娘的心口,刀尖扭转几下,这是父亲教过兄长的杀人技,是她家世代为主家杀人的家传武艺。杀了做娘的,她没有放过本该服侍一生并且看似无辜稚嫩的主家小姐,同样是毫不犹豫一刀没入胸口,手腕扭转带动纤细刀尖,然后一人一刀补进肚腹里,果断而狠厉。
扎哈额真听见动静赶过来,摸了一下母女二人的颈处,也就无奈地站起身,这给她下手利索的。
赵春儿没有跑,问什么答什么,林一赶来的时候,扎哈额真这边什么都问清楚了,就等着断案了,林一也去检查了一下尸体,然后有些新奇地看了看赵春J儿。
杀人其实很难这么利索的,人又不是羊,按住了随便杀,就现在来说,许多年轻些的手上有人命的苏赫骑兵,多是弓箭远程杀人。这两具尸体拢共四刀,光是心口的伤就已经致命,肚腹的两刀是补刀,真是又利索又谨慎。扎哈额真准备报一下案情了,但林一抬了抬手示意等等,然后没几步苏赫阿那就进来了,扎哈额真无奈,原来是为了叫他这老人家省点口水。可汗可敦全部就位,扎哈额真先总结了一下案情,人老多情不体现在雪域人的身上,越老越冷厉才是真的,他不同情任何一方,把赵春儿的杀人原因很简单地说完,就让人把反捆着手脚的赵春儿往前带了带。大通间里灯火不少,有的老人半夜不睡觉伸着脖子瞅,反正小孩都睡得熟,也没人觉得两具尸体摆在这儿,小孩看不得,反而都挺好奇兴奋的,反正是魏人杀魏人嘛,又不是自家部落的事。
苏赫阿那还在沉吟,林一想了想问道:“刀是格桑嘞?不应该啊,刀挂身上被偷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赵春儿没吭声,她听不懂雪域话,刚才问案,扎哈额真是用魏语问的,雪域的权贵大多通晓魏语,苏赫阿那建立部落也开始学习,而且学得很好。反倒是苏赫部落的魏语化,是六年前王澈来了之后普及的,普及的是他那正宗齐鲁方言,而正常来说雪域贵族都是学洛下音的,音准不准那是另外一回事。苏赫阿那没有计较凶器的问题,看了一眼赵春儿,说道:“按照魏人的律法,奴杀主该判腰斩,家眷绞刑。在雪域,其他部落没有严格规定,一般是不能活的,但是,苏赫部落没有奴隶。”
他浓烈的眉形微微聚攒,又慢慢舒展而开,“你杀二人,是为报仇,照你所说,贩奴队一开始将女眷视为重要货物没有进行欺辱,是这被杀的妇人和少女称你为没受过教养的丫鬟,不值钱,而这妇人主动招人欺辱于你,这事可有人证吗?”
这一通话全是纯熟魏语,赵春儿自己都说不了这样流畅的洛音,自然是听得懂的,她抿唇犹豫片刻,低声说:“这事众人皆知,只恐那些世族贵子不肯为我证明。”
林一马上窜了出去,没多久一手一个,一个是裹着毛皮褥子满脸懵的病歪歪小胡子,崔殊字异人,一个是熟睡中被抓出来,半路上还倔强地束好了发带的姜命姜造化。
两人住一个帐子,离得最近,林一什么案情都不解释,直接问他们:“这丫头说你们被贩卖的路上,她被贩奴队的人欺辱,是这个、这个死在地上的人极力促成的,有没有这回事,你们两人不要对视不要思考,直接说!”母女二人都死得很快,妇人站在火炕底下的时候被刺死,人就倒在火炕边,赵小姐则是被变故惊到从床上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杀,尸体倒在炉上的。现在众人聚在火炕的过道边在断案,处于第一现场,不远处还有几个火炉的老人竖着耳朵听,几个老人凑一床还点着酥油灯,倒是没有几个明目张胆凑过来看热闹的。
即便林一说了不要对视不要思考,但崔殊和姜命两个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