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定音,这话说完,他长臂一抬,将卷起的车帷放下来,隔绝了车内与车外。
黛黎…”
经过一个白日的赶路,在申时末时,黛黎回到了夏谷。再次回来,黛黎心情颇为复杂,不过她的长吁短叹也就持续了半刻钟不到,就顾不上惆怅了。
秦宴州在专心致志地写字,桑皮纸在案上铺开,沾了墨的狼毫在纸上行云流水,很快列出一个个地名。
黛黎站于一旁,越看越心惊。
这,这么多……
北地还少一些,北地以外的地方密密麻麻,不一定在郡或县里,也有不少在城外。一个个据点像图钉一样钉在地图上,又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形成一张铺开的大网。
好半响,秦宴州才停笔,“我知道的就这些。妈妈,我有一件事想和您说。”
“嗯?"黛黎目光还在纸上。
先前她看过地图册,粗略扫过各州郡县,这会儿发现这些据点大部分集中在雍州附近。
雍州,长安所在地。
“妈妈,我想加入北地军。"秦宴州说。
黛黎猝然抬首,一脸错愕,“州州怎么忽然想从军?这里的从军和现代的不一样,前者是真要上战场的,而且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很落后,如果在战场上受了伤,一旦感染很可能会没命。”
起初她只是顺着儿子的话说,但越往后,黛黎的担忧就越重,到最后愁眉不展。
儿子想从军。
刚脱离青莲教不久,给这边卖命完,又去参军,给秦邵宗卖命。这叫什么事啊!
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孩子长大了,做家长的不能再像孩子小时候那样大包特揽。
黛黎压着郁闷问他:“州州为什么会有从军的想法?”忽的她脑中掠过一道灵光,“是不是因为我?”见面前青年沉默,黛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着急道:“州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沙场上刀剑无眼,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断手断脚的,你叫妈妈后半生怎么活?”
秦宴州眼神执拗,“妈妈,我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了,本该由我来保护您的,如今却因为那些事要您为我操心,是儿子不孝。武安侯的人情我可以自己还,他不是要谋天下吗?我可以当他的车前卒。”“你当什么车前卒!"黛黎罕见地发大火,“谁准你去给秦邵宗卖命了?”那边。
在玄骁骑抵达夏谷,并用一场突袭吞掉司州一千骑兵和三千步卒后,战事已落下帷幕。
夏谷太守高友,和谢司州三子谢元修二人原先躲在城中北街某处宅舍,玄骁骑彻底接管夏谷郡后,奉秦邵宗之令来了一场仔细摸排。数千人同时搜城,还别说,没花多少时间就让他们现了原形。对于出尔反尔的高友,秦邵宗直接赏了他个痛快。斩草除根,连带高友的几个儿子也没放过。
至于谢元修,秦邵宗亲自打断了他三根肋骨和两只手。此人没立马杀,留着还有用。
处理完这些事,秦邵宗回主院,想着和黛黎一起吃个晚膳,结果前脚刚进来,就听到一句:
“谁准你去给秦邵宗卖命了?”
是她的声音。
她是很好相处的性子,哪怕对草芥般的女婢也和声细语,和她相处这般久,他就没见她勃然大怒过。
而现在,那道往日温柔如水的声音携着翻滚的怒气,好似水被煮沸,要溢出灼人的蒸汽来。
守在主院旁的卫兵大气都不敢出。
里面吵得厉害,他们听了一两句,更听见黛夫人直呼君侯姓名。连名带姓唤人,若非上对下,一律视为不尊。卫兵恨不得将耳朵堵上,结果里面还未吵完,君侯竞然来了。秦邵宗仅是脚步稍顿,随即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阔步入内。黛黎早气得从位置上站起来,母子俩都站在窗旁,隐隐成对峙之势。而就当她想继续开口时,眼角余光里撞进一道黑影。话从喉间咽回肚子里,黛黎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往后再说。”秦宴州没有说话
晚膳围案而食,这顿晚膳黛黎吃得尤为沉默,只在秦邵宗问青莲教的据点有没有写出来时,黛黎才开了口。
膳罢,拿着据点名册的青年随秦邵宗离开。黛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这一去,到要睡觉时,秦邵宗才回来。
高友是今日被处理的,他的府邸还未腾出来,如今黛黎一行暂住在一座挂牌出售的府邸内。
“品"字形的正院不大,黛黎那点零星的、几乎能忽略不计的行囊被秦邵宗拿到了主屋。
意思很明显,今晚她睡这里。
黛黎没说什么,他安排哪儿就住哪儿,只不过今日她睡得早。等秦邵宗回来,房中已灭灯了。
他推门入内,没点灯,而是借着未关严实的窗除了衣。黛黎睡在里面,听到声音睁开眼,但很快又在黑暗里重新阖眸。秦邵宗除剩里衣,随手将蟹带等物搭在衣架上,随即上榻。夏季的夜多闷热,被子很薄,秦邵宗直接不盖。身旁那道呼吸并不均匀,他知她还没睡。
男人侧过身,伸手一捞,把身旁人连带着她身上那张薄被一同捞进怀里。屋内昏黑,唯有窗牖旁那点天然的月华小灯,月光一直往里,来到榻旁时已很是昏暗了。
秦邵宗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