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50章
谢玦来得悄无声息。
他停在廊下,许久都没有移步。
看着轩窗投下的玲珑身影,心内疑忧,她怎还未安寝?想走近些,又怕影子映上窗纸,惊扰了她。正举棋不定,见那身影动了动,离窗越来越近,听得细微轻响,支摘窗被推开一条缝一一
谢玦忙闪身避至墙角,唯恐吓着她。
李元熙推起窗,却不见人,然修罗煞的气息离得极近。她等了等,谢玦仍不现身,支窗的手臂有些酸累,忍不住气笑:“滚出来。”桃枝已睡了。
她声音一向轻细,稍稍放低,便如夜间拂过的一缕微风,只在有心人那儿吹起涟漪。
谢玦轻咳了声以示方位,转身过来,他身量高,轻轻松松将窗棂勾在外廊檐下,若无其事低声解释道:“林府不便安插卫士,只这几人,比不得兰园,我来此探看一眼,待女郎歇下就回。”
垂眸见她衣衫单薄,忍不住皱眉,靠近些挡了挡,婉转道:“秋风寒瑟,不好总开着窗。”
李元熙低低冷哼了声,没言语。
临窗是小憩暖榻,只是未烧炉火,她坐了会儿也觉生凉。从旁扯过一条轻羽衾被将自己裹了,抬头看看谢玦,便慢吞吞地往窗台上爬。谢玦看得心惊,连忙走近,几乎是紧贴着窗台,防她跌落。李元熙将被子一角垫在窗台上,跪坐好,如此,她就和谢玦一般高了。她坦然地打量,从头到脚细看。他一袭净洁绯红官服,褶痕皆无,恍若新裁,发譬高束,鬓角修齐,周身清雅好闻,足见有精心打理。可全然不见先前蓄须时的杂乱不堪了。
他是为谁而容?
李元熙直视过去,既不铺垫,也不委婉,挑眉问:“谢块,你为何不娶妻?”
谢玦怔住,心突突直跳,不知她意图,也不愿再言语矫饰,只凝视而来,眸光不住闪动。
李元熙见他不答,双眼微眯,忽松了捉拢衾被的右手,抬起按在郎君胸口,不疾不徐再问:“你可有心悦之人?”谢玦心似擂鼓,疾跳难抑,虽强自敛息屏气,仍按捺不住。女郎一手撑着他心口,缓缓倾身过来,她另一手捉不住软衾,乌发顺着丝被滑坠,满月清辉,他挡去一半,一半落在她眉间眼梢,忽明忽暗里,依稀是故人容貌,她越来越近,谢玦从未有此迷离忐忑之情状,万物喧嚣一概不闻,仿佛被施下定身咒,连发丝都僵硬起来。
可当她停住,他心底又不可遏制地涌出焦躁与渴求,再近些!李元熙有些辨不清谢玦额角是否有水光,索性左手也抬起,曲指轻拂过,待湿了指背,她这才徐徐跪坐回去,似得了满意的答案,一声轻笑,接着又向谢玦摊开手,蹙眉不悦道:“弄脏了。”
谢玦眼底腾地燃起了幽火,恨不得捉了她作怪的手狠狠揉上一番,问她到底是何意。
可满腹躁郁,望着她无辜纯澈的眉眼,终是化作无奈轻叹。他抽出巾帕,顾不得揩去额上的薄汗,捧起她的手,细细擦拭。思及她方才逗弄之举,指腹忍不住贪婪地蹭了蹭,喉间滚出低哑音色:“女郎可是听人说了什么?”
女子及笄意味着可谈婚论嫁,莫非谢音同她议及亲事?谢音也问她′有心悦之人'了么?
谢玦手下一顿,脑中闪过少年卢济戎意气飞扬的模样,眼中便忍不住泛寒。李元熙虽眼下揣度出谢玦对她似乎不止君臣之情,然思及旧时允诺,并未拿定主意是否要问明白,遂敷衍地"唔了声,转而问他宋府一事。宋秉还是不愿醒来,李国老气急败坏道他已无计可施,让宋大人将人领回府去,再另请高明。
李元熙也怒其不争,那夜宋秉到底为何而哭?若说是因着九郎而心存死志,她并不能信。心存疑虑下,命谢玦派了暗卫在宋府盯梢。听谢玦说并无异常,她点点头,拢着被子回了暖榻,侧首对谢玦道:“进来。”
谢玦呼吸一滞,不好从门走,只另寻了隔壁侧窗无声无息地抬起,他顿手,陌生院落夜半无人,这行径怎么看都带着点′偷香窃玉'的嫌疑。心中生异,拎起袍摆悄然翻窗入室,身上就被扔了条尤有暖意的羽衾一一正是她前一刻才披着的。
女郎似乎心心绪颇佳,耐心低低嘱咐道:“你早些起来,走时莫要让人瞧见。”
“…“谢玦拥着馨香软被,更觉古怪,耳根都有了热意。李元熙却是没再多言,盹困地眨了眨眼,自去榻上歇了。心内怪道:明明方才还毫无睡意,不过同谢玦扯了几句闲话,眼皮便发沉了。
这是何故?
又想着她若不理,谢玦定是要在她屋外默默守上大半宿的。他不是少郎君了,再不知爱惜身子,万一损了天授仪貌,还如何令她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