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41章
因如夫人不好打听,常教斥婢女安分守己,她借崔数身份登门闲逛一事,如夫人及其院内甚至都不知情。
换而言之,如夫人是如何在消息全然封闭的境况下,决然赴死的?她从何笃定必须以命相抵?
宋秉如今可还活着。
李元熙忽想到了母后,那个教她′绝不可轻易放弃、与她同喜同悲视她如至宝之人,母后在她死后仍撑了两年才撒手人寰。她被大巫咒折磨,母后担惊受怕多年,身子也没好到哪儿去,无望等候的两年,或许已是母后的极限。一个爱子的母亲,不该走得这般疏漏着急。缺失的那环,便是如夫人的最后一刻,与眼下已知的案情无法对合。思及故人,李元熙心口泛出绵密的阵痛,眼尾如雨湿残红,膝上搭着的手紧握成拳,沉默不语。
时刻留意女郎动静的谢玦眼神一变,快步上前,挥开碍事的崔数,以干净绣帕呈了药丸予她服下,再驾轻就熟地喂了两口茶水,伸出手,叹着将她握紧的手轻轻捏住以巧劲松解开,轻声道:“女郎金贵,何必拿自身撒气。”李元熙仍怨痛难消,指尖狠狠按着谢玦送上门的手背。不过几息她就卸了力道,抬眸对上谢玦不以为意、包容温和的眼神,倒显得她无理取闹似的。转开话道:“去六角亭看看罢。”谢玦正俯着身,无视堂上一干人好奇打量的目光,自然地将她打横抱起。接着对懵在一旁的崔数道:“关键证物在此,劳烦侯爷暂且费心看护。”施施然出了倒厅。
良久,崔数用扇子重重敲了下脑袋,心内连自个儿都骂:呆子,两日了,还没回魂么!竟让谢有缺耍得团团转!
他看着案上女郎′提点出来'的证物,不敢大意,抬手召来候在十步外的嫂子们围成一圈。
刑部卫士亦把守在侧。
六角亭在湖边,四面卷帘,亭中设有石桌。李元熙被谢玦安放在美人靠倚坐着,看着卫士于亭内外搜寻,支颔道:“依你之见,如夫人有几分可能是畏罪自尽?”谢玦道:“既畏罪,心中有悔,害惧人言,潜念该欲避人耳目,臣所阅及查办诸案,畏罪者多择三更五更之时,隐蔽暗室或深山僻静之处,且十之八九,都会留付遗言文书,当众自绝者,或冤屈不公、或以死掩罪、或忠义殉节、或为神献祭等,如夫人果决之心,与畏罪似有姐龋。”李元熙虽通晓律法,于实案上不如谢玦阅历深厚,听他缓言以告,微微颔首,愈发觉得如夫人更像是要掩藏什么。
卫士翻检仔细,连湖边掩在淤泥里的珍珠耳铛都捡了两对,却并未搜到小丫鬟供词中的′长命锁’。九公子年纪小,这些日只出门去过宋秉院子、太夫人院子、及六角亭三处,房内及沿路俱已搜过,未有所得。到膳时,谢玦命人从酒楼送来吃食,在石桌上摆好,扶女郎起身用饭。李元熙拨了拨披散许久的发,忽讶道:“你怎还不给我束发?”他一日比一日伺候得周到细致,按理早该给她梳理妥了。谢玦一顿,失控捏碎的梳子还躺在袖里,垂眸似有歉意:“玉梳不知落哪儿去了。”
李元熙嗤道:“一个丢锁,一个遗玉,你同宋九小儿倒可做对忘年之交。”她随手挥开谢玦,自行走向石凳,正要绕去坐下时,脚下似乎踩着一点凸起。她退开半步,看向石凳下方。
初时并未看出什么,她往暗处挪了些,见一丝细小微光一闪而逝。她缓缓蹲下,伸指在那点凸起处与凳身上来回摸了摸,确定手感不同。遂起身,眼神示意谢玦将石凳搬开。
那石凳并不重,触地边缘有不少磨蹭的痕迹,应是时常搬动。移开后,露出一个被压扁了大半的银饰,谢玦用干净帕子捡拾起来,仔细查看过,目泛异色,向女郎略一点头。
“是长命锁,沿缝乌泥有甜腥气味。”
谢玦立刻派人去请医官来,医官闻嗅后,不顾脏污,以银针挑了些许入口,半响凝重道:“是牵机之毒。”
那长命锁已被掰开成两半,里头是压成碎泥的毒丸。医官推测:“大概一丸之数。”
李元熙双眸微眯,所以宋秉是在此处,与九公子饮食时中的毒?九公子的奶妈妈被提来六角亭,由谢玦亲自审问。长命锁确实是九公子的,但里头为何装了毒药,奶妈妈只惊慌地摇头说不知。
李元熙看她周身干净,神态亦不似作假,心中忽有令人心底发凉的揣测,她让卫士陪同奶妈妈去抱九公子,又让谢玦去取来如夫人的妆奁,将其复原后放在石桌上。
太夫人那儿还不能理事,院内妈妈硬着头皮说′稚子年幼,懵懂无知,纵审问亦难明其理,岂不徒费口舌',谢玦手下阴狱司吏卫丝毫不为动容,严令奶妈妈抱了小儿过来。
六角亭卫士隔五步把守,宋府人只留下了奶妈妈。九郎今年四岁未满,见了桌上精致糕点,顿时馋得咽了咽口沫,却乖巧地没有吵闹。
李元熙坐在桌旁,扫了眼仍紧跟着小童的如夫人死魂。若无巫道咒术介入,死魂不知身在何境,浑浑噩噩只由执念驱使,畏日光,一般会本能于阴处躲避,可′她'不退半步,足见生前心性坚韧与拳拳爱子之心。
李元熙抬手示意奶妈妈抱着他坐下,定定看了小儿几眼,指着妆奁的蟾足微笑道:“我记不清它们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