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二斋也下学,三三两两往馔堂去,见三斋新学子纡徐曼步于前,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她是要往馔堂去么?”
“莫非真要去寻那王郎君质问?”
有好事者快步赶去馔堂通风报信,也有小女郎一脸惊慌,“她、她不是被邪祟上身了么,谢司主怎没看着她?我害怕,我、我先回斋舍,不去馔堂用饭了!”
还有只顾着看脸的啧啧品评道:“她这交心髻梳得合宜,倒比昨日更貌美了。”
等到一堂三斋学子都出了院子,青红欲言又止地看向仍默立在厅中的大人。
乖乖,他定是头脑发昏,怎能觉得英明神武的大人十分可怜?姑奶奶昨夜还叫大人陪寝,今日有小娘子作伴,就弃大人于不顾了!
大人出来了。
青红瞧了眼脸色,没敢吱声。跟着大人从东侧游廊出明义堂,走的却不是回兰园的路。
古木参天下藤萝满径,几无人踪。外头艳阳高照,这里却阴暗凄清。青红心底发毛,稍一回想太学地盘图,顿时了然,这本就不是正道,只是临湖的一片林子,由此可去馔堂。
他摸摸肚子,看来今日是吃不上午饭了。
息风如雾般在树上闪转游移,扭头左望,再扭回来,见谢司主隔着一道墙竟丝毫不差的与女郎同步,挑了挑眉,往嘴里塞了口馒头。视线重探回左侧,他忽而眯眼,将剩下半个馒头丢入青红怀中,悄无声息地翻墙越树,在假山石后找了处暗角站好。
有郎君拦了女郎的路。
他正凝神戒备,暗处又多出一人。
是谢司主——好快的身手。
初秋尤有暑热。
日下行走半晌,李元熙较重生时体质有变,无所扶持已生出不适,眉头渐蹙。
是人便有妄念,母后知她心病,选拔宫女俱是年长细心之人。她一朝得小娘子主动亲近,鬼使神差为此屏退谢玦,反倒真苦了自个儿。
又怪不得小娘子。
只好怪谢玦了。
李元熙正翻转出气来时,月洞门里转出一少郎君,背着日光逆流而来,两三步便立在她身前。
他眼尾飞挑,恣意非凡,既有武者大开大合的气魄,又如新雪映日,明亮耀眼。
李元熙不由一怔,“卢济戎?”
有杀气。
息风抬手便要动,下一瞬诧异挑眉,不是那少郎君,怎是谢司主?他分神这瞬,场中情形陡然一变。
那少年郎微愣,忽而挑眉,猛地抬手扣住女郎的手腕!
因对方这张脸,李元熙并未防备,甚至没有调出分毫道炁以作威慑。
她睁大眼睛。
紧接着,四道劲风先后劈在那胳膊上。卢济云听见‘咔嚓’骨裂之声,暗呼‘不好’,连忙松手后撤,又一道罡风袭来,极其霸道迅猛,他一只手吊着,一只手刚被废掉,无法格挡,被重重拍退五六步,几息后,‘噗’得吐了一口鲜血。
好个贼厮!四个打一个!
有个人好狠!
是谁?
不是那女郎动的手,他却目光灼灼地只盯着她。
果然邪怪,他是不是被魅惑了?他原是要扣住她问话的,然她水润的眼眸中闪过惊疑,因疼痛而蹙紧眉头,他便莫名心生慌乱,想要撒手了!可他和阿兄一个性子,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哩!
这番变故使小娘子们张皇后退,乱成一团。
谢玦闪至女郎身侧,看她白皙手腕浮起刺眼的红痕,正是他晨时抚过的那处,一双阴冷的眼骤然扫向那少郎君,修罗狂怒,胸中涨出暴虐的杀欲。
李元熙回神,轻声低喝:“谢玦!”
谢玦眼中戾气翻涌,幽幽哑声道:“女郎,他伤了你。”
李元熙蹙眉不语。
又疼又怒。
父皇母后待她如珠如宝,她这身子只被大巫咒折磨魂海屡犯心疾,可极少有受外伤之时。若按宫规,谢玦至少可杖罚这小子五十棍,偏他长着和卢济戎极为相似的相貌。
既荒谬,又憋闷。
也是她被日光晃眼反应不及,今已十五年后,卢济戎不该是少郎君模样了。
太学吏卫赶来,青红同他们一起清退,暂封此处,让学子们从旁道去馔堂。动静惹来不少东院男学子,有那好热闹的干脆越过中庭来,探头探脑的在月洞门外瞧看。
李元熙见那小子咽了口血沫,还敢上前——
“你这小娘子如何认得我阿兄?你祸害他了?”
卢济云横眉竖目,他阿兄在外征战多年未曾回京,原来的林娘子是个闭门不出的,两人断无相识之机,如今的林娘子必定是妖邪了!即便她看起来……比那冷冰冰的谢司主更为清正……
“……”李元熙气极反笑,细声问:“你年庚几何?”
“十五。”卢济云下意识答,继而又涨红脸:“你先回了我的问!”
十五。
李元熙明确此人身份了。记忆里,也就上月的事。卢济戎偷偷带她骑马,说母亲给他新生了个弟弟,长得像只猴子,她若想看,他夜里便偷抱出来给她玩。她那时已口难成言,只笑了笑。双眼迷离间好似见卢济戎落泪。
那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