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这个小辈掌控后宫。
这封信,有构陷的嫌疑。
此事终究在郑太尉心头留下个疑影。
这份疑惑,来自心虚。
天空阴云沉沉,一日冷过一日。
刺骨北风刮过长安城,不知何时便会卷来一场大雪。椒房殿书房内,炉火烧得暖而旺,清甜的香弥散在空气里。笔尖游走于纸上,平稳的娑娑声里,时不时传来一声炭火燎烧的轻爆声响。安定的环境里,萧姜难得咪了两刻钟。
感受到那抹灼灼的视线,郑明珠停笔看向窗边卧榻。男人睡眼惺忪,眼下的乌青淡去了些,整个人姿态放松。对视良久后,他轻轻招手。
正好有事要知会萧姜。
郑明珠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来到卧榻旁。落座的那一刻,男人的手臂拥过来,牵带着将她扑倒在榻里,紧紧压缠过来。
男人倚靠在她颈前,便没再动作。
郑明珠沉默了片刻,就着这个姿态道:“各郡国送来的岁贡册子我都看过了,其中胶西王的钱粮比往年少了近半数。”“先帝才驾崩一年,乌孙一战损耗了国力。你登基不久,在朝中更毫无根基…胶西王到底是何心思?”
萧姜捻起少女身前的一缕发丝,语气慵懒低沉:“当年五国之乱,胶西王没有参与,并非是因为拥护朝廷。而是算准了当时的叛党不成气候。”
“为了朝廷稳定,藩王是不能再外封了。就连剩下的几个郡国,也早晚要拔除。”
“胶西王也清楚这一点。与其坐等死期,不若趁着朝廷虚弱时,搏一线生机。”
郑明珠来了精神,翻身压住身侧的男人:“你的意思是,胶西王会反?”萧姜垂下眼帘,打量着少女殷切的模样:
“会反也好,不会反也好。总有人比我们更忧虑。”藩王若反,最名正言顺的名号便是肃清朝廷奸佞,维护圣驾,清君侧。先帝重病两年,郑氏一直把持朝政。
胶西王若想反,矛头一定对准了郑家。
郑明珠沉思片刻:“胶西王若反,其余藩王未必会无动于衷。到那时,若乌孙人再借机攻打边境,岂不天下大乱了?”绝对不能放任胶西王养精蓄锐。
入夜,用过晚膳后。萧姜去了内室沐浴,殿中只有郑明珠一人。思绣悄悄走进来,递上一封信,并压低声音:“娘娘,这是太尉大人送来的信。嘱咐定不能令旁人瞧见信的内容,阅后即焚。”这个时候为何送信来?
郑翰的事已经解决,剩下的也不必她来插手。郑明珠拆开信笺,快速浏览一遍。越看,眉头蹙得越紧。信上内容隐晦,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怀疑萧姜有亲政夺权之心,要将萧姜身边的郎官侍卫裁撤一部分。
让她从旁相劝,免去与萧姜在朝堂上起正面冲突。“告诉太尉,便说本宫知道了。”
她拿起案上的铜塑烛台,信纸悬于焰心上方,却迟迟没有扔下去。良久,她收回信纸,重新展平在案上。仔细一字一句地复看多遍。寝殿门被推开,萧姜带着一身水汽和冷风走进来。见她神色严肃,专心致志地盯着案上的东西,踱步上前站在她身后。“你来的正好。”
郑明珠将信纸递给萧姜,“郑太尉怀疑你,要裁减郎官侍卫的人手。”先前从各郡国搜罗来的工匠和傩人,大多是儒生士子假扮的。先前以欣赏宠信的名义,安排这些人做了郎官。
这些人数量不算多,根本不成气候。郑太尉何苦在这等小事上大张旗鼓,要挑起与萧姜的龈龋呢。
萧姜看过之后,便搁下信纸,不甚在意的模样。郑明珠盯着萧姜,等待对方的回答。却见他来到屏风前,兀自扯下潮湿的浴衣。
男人精壮的身躯赫然闯进她的视线,他毫不避讳袒露,慢条斯理地拿起寝衣。
郑明珠别开目光,稳了稳心神后,重新拿起那张信纸。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拔擢郑翰这件事,萧姜已退了一步,郑太尉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步步紧逼。思量间,萧姜已换好寝衣。他拿走那张信纸,扔进火炉里去。“哎?我还没看完呢。”
郑明珠不满道。
“寥寥数语,研究多遍没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不如将朝野内外的势力都捋出来,站在每一方的立场去思量,他做的每一件事,会是什么目的。”
萧姜垂下眼帘,难得正经严肃。
郑明珠怔了一瞬。
萧姜已经有结论了吗。
他这是…在教她分析朝中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