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腰抱到案下的软席上。男人贴在她身侧,指尖抚上小衣的绣纹,不时握住前襟的柔软。“没有人会为你交付真心,也没有人会真心待你。”萧姜垂着眼帘,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真心接纳郑明珠,她永远也得不到所谓的真情。思及此,萧姜露出笑容,颊边的靥窝陷出满意的弧度来。经过方才那一番风雨,郑明珠身子怠懒,思绪也如同被锈住了。乍听见男人没头没尾的这句,疑惑地抬眼。
撞上男人眼底那抹隐秘的癫狂和幽怨时,郑明珠不由得愣住。良久,她逐渐明白过来。
萧姜的这句话,倒像是因怨憎她的诅咒。
郑明珠压下心底冒出的情绪,酝酿片刻后,她往身侧挪动几寸,轻轻拉住对方的手掌,随后紧贴在男人的胸膛前。
“多谢陛下提醒。”
“我是得不到,但不妨碍我将真心交付出去。”萧姜神色一凛,殿内气氛结成冷冰。
郑明珠接着解释道:“现在的我,真心实意愿作陛下手中的利刃。”就像曾经萧姜说过,愿意做她手中的刀一样。不论是真是假,那时的萧姜对她而言,确有利用价值。
与其将赌注押在萧姜那尚未可知的恻隐上,还不如让自己成为一把无可替代的利刃。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好帮手。
萧姜盯着怀中人,漆黑的瞳仁像是熄灭的灯烛,没有任何波澜。半响,他牵起唇角,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正轨。
他紧紧拥住怀中的少女,任由自己被点点冷梅香埋没,选择性忽视了心头的阵阵虚无枯寂。
蜀中边境上,乌孙人时不时夜半偷袭抢掠,边境百姓深受其扰。大战一触即发,单靠着各城都尉兵马难以抵抗。
陈王多次上书长安,恳请调兵抵御敌寇,皆如石沉大海,没有音信。而这几日,长安内上下戒严,亦闹得人心惶惶。廷尉府四处稽查乌孙探子,已有不少臣子的家眷被押在牢里等待审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郑家在背后操手,廷尉府里怕是有大半都是冤枉的。
近两年,储君之位多番变动,朝局不稳。有不少在郑氏手下存活的世家浑水摸鱼,暗自培植自己的势力。
如今新帝登基,萧姜又是个终日只知玩乐、不顾朝政的昏聩主。郑氏想借此机会清洗朝中的反骨,也不奇怪。皇城外动乱,皇城内却歌舞升平。
甘露殿内,声调悠长的鼓乐响彻上下,终日不停。黄昏时分,天边残阳未落,橘红的光芒洒在宫宇屋檐上,无端映出几分地府般的阴森气。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傩乐,郑明珠眉头微蹙,不由得慢下步子。连听近二十日,耳朵快起茧子了。
她倒是能回椒房殿躲躲,萧姜却时不时得装模作样。这时,本该守在椒房殿的思绣匆匆赶过来,低声回禀道:“娘娘,如今已是月初,往日里最迟初一,各司掌事便会来到椒房殿回禀诸事。”
“可直到现在,中宫署还未有消息。”
郑明珠顿住脚步,道:“本宫几乎日日在甘露殿,也不过问后宫的事。”“他们只听从长信宫,也在情理之中。”
“只派人问几句,其余的不必管。”
话罢,她径自向正殿去。
甫一入内,悠扬嘶哑的唱调在耳边放大,配合着小鼓和铜锣,直往人耳朵里钻。
她抬起头向内望去,萧姜坐在案前,目光落在那些翻跳耍戏的傩人身上,正看得入神。
天天看,还没看够吗。
郑明珠抬手示意侯在两侧的小黄门,命他们将这些傩人带下去安置。殿内瞬时安静,萧姜抬眼看过来。
“方才经过外殿,瞧见守卫的郎官多换了生面孔。是不是因为这次清肃乌孙细作的事?”
郑明珠随口问道。
“是。这些郎官大多是世家子弟送进来的,前几日被廷尉府带走不少。”郎官位置空缺,太尉就算要把郑家子弟都塞进去,也补不全。而萧姜若在这时候提出,封自己身边宠信的乐人木匠做个无足轻重的郎官,太尉也不会多想。
“皇城外虽乱,但我最担心的,还是边城军防…”郑明珠坐在萧姜身侧,自行斟茶。
等了好半响,身旁的男人也没接话。
直到一盏茶饮尽,萧姜才冷不丁道:
“近来事多繁乱,倒是容易让人忘记初春的好节气了。”明日是三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