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贺礼
上次她夜半悄悄去官署,分明瞒着所有人,却还是被萧姜撞见了。最初她怀疑是自己身边的宫人通风报信,后来细查下,除了云湄会每月向太后回禀诸事外,其余的人都没有二心。
更遑论在郑家独大的情况下,宫人不可能放弃她而去讨好一个前途未卜的皇帝。
萧姜像是在各处都长了眼睛。
乍听萧姜问起出宫的目的,她心中立刻拉起一道防备的屏障。萧姜想必是带着答案来质问的。
扯谎的话停在嘴边又咽下去,随后答道:
“之前应过陛下,待双目痊愈后,便看一场傩戏。”“年节时恰可驱邪迎福。”
郑明珠算是实话实说,但隐瞒了这场傩戏是作为贺寿礼的事实。在刚才她已经决定,在初三那日不送任何贺寿礼。这场戏,萧姜若愿意看便排着,若不想看便遣散。
萧姜支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想让她接着说下去。
这是真话、实话。
他还想听什么?
郑明珠没有立刻接话,她拿起帕子装模作样,擦拭着狐狸食盘边缘的血迹。表面的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问题背后的需求是什么。萧姜是想找到她的错处,借机会拿她泄气,以报从前的屈辱。萧姜有怨也是应该,若出了这口气,反倒比二人僵持在这好。郑明珠思忖片刻,扔下手中染血的白帕,主动道:“陛下,午后出宫一事,我虽已回禀了太后。但尚未请过陛下的旨意,有违宫规。”
“我这就去外殿,自行罚跪两个时辰。”
话罢,她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跪在外殿正中的锦屏前。她没说跪在外头廊下,而在此地正门紧闭,宫人不会进来。故而明日也不会有闲话传出去,责新帝苛待郑氏女。
这样,萧姜总该能气顺了。
顺着门廊向外看,少女跪在地上,脊背没有半点弯曲,平和的视线里藏着几分果决。像是一株生长在严寒的刺梅。
膝盖跪下去了,心却从没落下去过,等着哪日要将刺狠狠扎进敌人心口。萧姜收回目光,唇边那抹讥笑淡下去。转身那一刻,周身仅剩的风发意气褪尽,只留下倦怠和累世的沉重。
除夕守岁,迎新纳福之夜。
皇城内俨然肃穆,宫墙外,爆竹在远方天边此起彼伏地炸开。与这份热络相隔太远,微弱的声音尚不及身旁的灯漏响亮。巍峨宫宇内的二人,一跪一立,各怀心思。外殿的炭火不足,大殿的地砖冰凉刺骨。跪得太久,膝前疼痛如针刺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庞春拢着浮尘从侧殿走来,赶忙上前搀扶郑明珠:“大姑娘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吧。”
若没有萧姜允准,庞春也不敢擅自作主。
郑明珠没推脱,借力起身,踉跄几步后原地站稳。“夜深了,姑娘且回去好生歇息。”
临到门口,庞春没忍住多道一句,“老奴在皇宫里几十年,也伺候过不少宫妃,见惯了一念间的生死荣辱。姑娘若信得过,可愿听老奴一句劝?”今日在祖庙祭祀,一位郑氏子弟出言不逊,对萧姜大不敬。庞春本以为今夜满殿的狼藉,是因着白日的事。
但仔细想,当今陛下在掖庭隐忍十几年,不会是沉不住气的人。思及此,庞春侧目看向郑明珠。
“大监见多识广,您既愿说,我自愿听。”郑明珠定住脚步,等着对方的下一句。
“从前,先帝和太后亦是如胶似漆。只是太后娘娘不是一般的女子,心里藏着前朝和社稷,难免强势。”
“这才与先帝离了心。就连唯一的太子,也因先帝受宠妃蛊感……庞春没再继续说旧事,话锋转了回来:
“姑娘幼时贪玩,虽未像二姑娘那般照拂过陛下,但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
“日后,姑娘何不妨软和些。”
“老奴虽没做过男人,却也知道男人的心性。”郑明珠回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内殿,随即点点头:“多谢大监指点。”庞春所说的这些,她心里都明白。不过有一点提醒了她。萧姜的心思再难猜,他也是人,一个男人。
先帝丧期内,萧姜的生辰是不宜大张旗鼓操办的。若按规矩,众公卿送来献礼就算罢了。但萧姜登基后,既不插手朝政,对太后也算恭敬。
故而此次太后作主设下家宴,为萧姜庆生。说是家宴,可萧姓宗室一概没来。
满殿的人放眼望去,尽是郑家的子弟。这些人年岁不大,从前在太尉府也没见过,想来是郑家旁支的族人。
席间,郑明珠挨个将这些陌生的面孔打量一遍。有时与其中几个机灵的对上视线,点头作揖,一副恭敬谄媚样子。
前些时日,她的名姓生辰已交给太常寺,龟著卜噬,是为大吉之兆。只等拟定草诏,皇后的人选便算定下了。
这些个郑家子弟,个个眼冒精光,等着封侯拜相的荣宠。她轻笑着点头回礼,便移开目光。
“为着先帝的丧事,皇帝也辛劳多日,本宫亦伤心伤神帮不上什么。”“今日都是自己人,皇帝切莫拘着,只由自己高兴便是。”太后举起酒盏看向萧姜,笑容慈祥,话中满是关切。萧姜亦回敬道谢。
郑明珠轻抿椒酒,躲在一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