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光芒从窗外照进，窗户最上面五颜六色的珐琅因着阳光而折射出陆离幻境。
男人嘴唇轻抿，眉眼中拢上一层薄雾，看样子是刚睡醒不久。
他朝这边伸手，轻声：“过来吧。”
桌上还放着稿件，其上铺满了林正书端正的笔迹，在阳光下看起来浓墨重彩。
周慕白身上的脏污未擦干净，待走近四叔才反应过来，顿在原地踌躇，“四叔，不用了，我身上脏。”
男人推开椅子，一手搭在桌上看过来，道：“无事。”
他这才鼓足勇气走过去，跪坐下来将头搁到四叔腿上。
接触到四叔的一瞬间，周慕白心里那点委屈莫名其妙复燃，鼻头一酸，又没出息地哭起来。
“跪地上做什么？”林正书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奈。
周慕白紧贴着他的腿摇摇头，闷声：“我身上脏。”
男人沉默了，他并未急于询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任由周慕白发泄，眼泪濡湿他的衣料。
少年哭得太久，林正书便随手翻阅起桌上的稿件，直到腿有些发麻，才伸手拍了拍周慕白的后背，“哭够了吗？”
周慕白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因为疼痛而有些发白，低呼：“疼。”
林正书眸光一沉，松开书稿看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书房里的光芒逐渐消退，
好像也让周慕白心静些许，删繁就简后瓮声瓮气道：“我爹把我娘卖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眼眶里的泪珠便又要止不住冒出，让那桌前的男人鬼使神差伸了手去擦，“别哭了，我帮你找找。”
不哄还好，一哄更让周慕白觉得委屈，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四叔对他这个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多年之后终于发问：“怎样你才不会哭？”
周慕白抬眼看他，含含糊糊道：“您一说话我就想哭。”
四叔哑口无言，挑本书去花园了。
因此，十五岁的周慕白根本听不得四叔安慰，明明想止住眼泪，可就是停不下来。
他想起了周庆说的那句话，“哭哭啼啼像个娘们儿。”
可他实在伤心，除了哭，他无能为力。
终于，他停了下来，顶着肿胀的双眼看向林正书，哽咽道：“四叔，我没有家了。”
男人微微叹气，起身拉过一旁的凳子，“先起来坐会儿。”
周慕白沉沉应声，从地上爬起来，双腿却忍不住颤抖。
周庆打在身上的伤经过发酵，此时便火辣辣地疼。
四叔以为他腿麻，随手拉他了一把，“身上的伤又是因为什么？”
他又是倒吸一口冷气，软绵绵挣开男人的手，很显然不愿意对方碰到他的胳膊。
林正书眼神
微变，声音冷了几分，“除了后背和胳膊还有哪里？”
“没了。”周慕白垂了双眼。
然而男人并未相信，按了下他的大腿，瞬间得到一声轻呼，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说谎并不好。”
他的声音明明冷漠，可周慕白还是感受到了隐约的怒气。
他出了书房，再进来时手中多出一个箱子，是周慕白见过的药箱。
少时刚入林家，他常被跋扈的林宇笙捉弄，因此身上总会一片青，一片紫，四叔偶尔看到了便会吩咐秦妈妈拿药箱给他处理。
再大些，这些事情便少了，只不过这药箱似乎变成了他专用的。
因为只有他会无缘无故受伤，且没资格随随便便去医院。
秦妈妈常说，“慕白，四少爷对你好是施恩，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他便乖乖点头，道声“知道了，秦妈妈，我会听话的。”
随着书房门打开，楼下嘈杂的声音便传进来，但很快又被林正书关在外面。
他将药箱搁在桌上，看向周慕白，“自己擦还是我帮你擦？”
周慕白习惯了自己擦药，揉揉肿痛的双眼，低声：“我自己擦就好。”
于是药箱便被男人推过来，“拿走吧，放在你屋里。”
周慕白点点头，起身把药箱抱在怀里，微微俯身，“谢谢四叔。
”
随后便挪动步子朝门外走。
打开门时四叔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后背……”
他顿了下，扭脸看回去，“新来的小五帮我就好。”
“元旦节佣人们都在忙。”
“那还有宇笙。”
闻言，男人便坐回到书桌前，收了眼重新看起稿件，随口道：“去吧。”
他这才避开人群回了房间。
周慕白的屋子与主宅相隔了一段距离，但也比普通佣人们要好，起码是单独一间，衣柜床铺等基础布置虽然简单，倒也不缺。
屋子向阳，阳光避开书房却打进了这里面，有浮尘飘起，在光线中悠悠荡荡。
他脱了校服，刚撸起衬衫袖子，房门便“嗵嗵嗵”被拍得山响。
“慕白，跟我去街上啊。”
是林宇笙的声音。
他重又放下袖子，慢行过去开了门，闷闷不乐道：“我不去。”
房外的男孩儿穿着讲究，头发像是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