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道指印。
穆黎几乎是用了毕生的力气将他推开,如避洪水猛兽般连连退到一旁,警惕恐惧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全然
陌生的男人。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那是悲痛欲绝的绝望的泪。
蔺瑾谦坐在榻榻米上,镇静地望着她,尽管脸颊是如火般的灼痛,他还是一脸冷漠,只是在心底深处已经被从她眼眶跌落的泪戳了数刀。
她的眼泪让他想起那一年,她倔强地咬住他的虎口,咬得血肉模糊之时,而滴落在他皮肤上的泪,咸咸的泪水混着从他皮肉里冒出的血,滋生出锥心刺骨的痛。
她的眼泪更让他想起那一年,病房里她躺着,绝望无助而留下的那一滴泪,那时她一口咬定要离婚。如今,他让这些无声的泪再次滴落。
可他依旧没有为她拭去这些泪水的权利。
“这些年来,我之所以吃斋念佛,广结佛缘,就是要减轻我身上的罪孽,我收养弃婴,也是想要弥补当年一念之差而被我害死的生命,我坚持要接受家族的惩罚,是想要洗去沾染在我双手上的最后一道血迹——”
“洗不干净的!”忽而爆出了一道苦痛女声,那是被泪水浸泡过的呼喊,穆黎微微弓着背,她已是承受不住,却还在坚持站立,“你毁掉的是你的家族,害死的是你的骨肉!你这辈子都洗不干净的!”
丢下这一句愤怒的呼喊,穆黎摔门而出。
她的泪随着她飞快离去的步伐而肆意横流,过往纷乱错杂的画面在她眼前脑海交叠闪过,她犹如一个失去方向的扁舟,在广阔的海洋之中漂浮,没有前进的方向,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她沿着过道一路走,穿过长长的走道,穿过一级级的台阶,那画面好像是她梦境里那样,她随着水流飘荡,涌动的水流卷着她从地下的流出来,终于在一块石板上清醒。
穆黎站在了海边,眼前是翻滚的大海,那
拍打着岸边的浪花一层比一层白,卷着沙子退下。
她一口子走了很远,就沿着海边,在沙滩上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直到走到精疲力竭才终于停下了步伐,跌坐在了沙滩上。
而她的泪已经流干,干涸在脸颊的泪痕瑟瑟的,风吹过,就像是在皮肤上划下了一道道印记,刺痛着神经。
花开了……
小优,花开了……
我带你去看漫山花开,好不好……
花开了,小优……小优,秦悦优,原来是她!原来他呼喊的名字是她!
“啊——”穆黎倾前身子,冲着旷阔的大海声嘶力竭地呼喊,她的喊声悲恸,犹如哭泣长鸣的鸟儿,不把最后一丝力气呼干不罢休。
她看见了蓝色的大海,看见海的那边青山如黛,看见青山之上有遍野的鲜花,在这夏意深浓的时刻,开得依旧灿烂。
梨花溪,梨花溪,面朝大海,背靠青山,四处繁花,不同季节总有盛放。
原来就是这个地方,都是为了纪念她而建。
原来就算是当年在地下室,他毁了她,都还在念念不忘着她。
那个男人怎么是他……
……
在穆黎的身后,一路紧跟她而来的罗赫蹙眉不语,他不知道在书房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能够感觉到是这辈子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青峦山,穆黎为蔺瑾谦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她早已选择了相信他,维护他,倘若还能有什么事情令她如此伤心欲绝,那必定是那一样本该腐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大少,在最为关键的时刻,选择了完全相背的做法,这到底是为什么?
隐隐之中,罗赫觉察到事态的诡异,迟疑之下,他擅自作主,在向蔺瑾谦询问之前,提步走向了瘫坐在沙地里的穆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