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提点,杜笙便顺着功德碑一一查看。
“蔺劭?纪雅慈?”瞧见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杜笙不禁脱口念出,眼底皆是震惊,接着他继续寻找,一一挑出他认识
的,“侯奕?罗赫?蔺惜?穆黎?”
“这些是?”杜笙惊愕地问,然而不需大师回答,他也已经猜到这些是什么了。
是蔺瑾谦捐功德做善事,可当要立下功德碑镌刻善行时,他却用了这些人的名义,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用别人的名义做善事积善德!
兜兜转转这么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弥陀佛。”大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怀慈悲之心,施主还记得贫僧与你讲过的度人度己吗?”
杜笙点头,自性自度,求佛求心,要不是这一番话,他又如何能放下执着,跳出案件去寻找真相背后的真相,去接近黑暗中行走的人,而不再是驱散黑暗?
大师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怀慈悲之心,求佛即求心,蔺施主所求的是内心的安宁,是他人的平安,这是贫僧唯一知道的。”
杜笙望着满屏的功德碑,大师显然是在告诉他,一个心怀佛祖的人,又怎么可能设谋,害人性命?
……
穆黎一路下山魂不守舍,接连着摔了好几次,胳膊腿上蹭破了皮,然而她内心麻乱,根本顾不及躯体的伤。
终于下了山,穆黎瞧见蔺瑾谦还在等待,他就站在距离她五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的手上缠着佛珠,他一瞬不眨地凝着她,神色淡漠。
“去哪儿了?”隔着五米远的地方,他轻声问道。
可四周太过激进,他嗓音里夹带着怒意也表露得一清二楚。
穆黎没有回答,她同样一瞬不眨地凝着蔺瑾谦,凝着他幽深的眸子,这一双眼眸根本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深邃不可知。
所有的秘密都藏在无人看清的内心深处,一如他眼底的情绪,如果不说话,根本无法
知晓他的情绪。
这一路下来,穆黎在算一个问题。
她嫁给蔺瑾谦的时候刚满20,如今已是26,心境早已沧桑。
蔺瑾谦长他七岁,如今已是33,可他所经历那些巨大变故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最小的那一次是不满七岁。
他的人生到如今也才三十余载,却已经历了人世间最为残忍的种种。
在他淡漠冷硬的外表下面,被包裹着的究竟是怎样柔软的一颗心?又要如何坚定坚强,才能把最真实的一面藏匿起来,从此与世界冷漠相对?
穆黎望着他,望着望着忽然间眼泪婆娑,那股冲动来得势不可挡,逼着她想起了太多。
从嫁入梨花溪的一开始,到她孤身前往英国,每一次与他的接触都犹如触碰到了冰冷的刺刀,她一直以为,被刺伤的只有她自己,却不知,刺刀的两端都锋利,刺伤别人的时候,他也被深深扎痛。
所以他才一再地推开,好让那一把悬在中央的刺刀,不再伤到任何人,也不再伤到自己。
几乎是不可控制的,穆黎一下子走到蔺瑾谦跟前,张开双手环住了他看似高大坚强却无比孤单的臂膀。
“以后不管会发生什么,请你不要再推开我。”
再也经受不了失去,更何况是失去一个她情愿深信不疑的人。
她的脸紧挨着他的胸口,他身上棉麻质地的衣服摩挲着她的脸颊,竟是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这样一个真实的穆黎,真实的蔺瑾谦。
蔺瑾谦定定地站着,他感受到来自她的温度,正在他的心口缓缓蔓延开,他的眼底一片波动,却依旧是抑制的。
许久,他才抬起了手臂,轻轻地抚上她的后辈,像是哄孩子似地,一下一下缓慢轻柔地抚着。
他只字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