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何为兮水中?乘白鼋兮逐文鱼。” “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 “子交手兮东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 洛河河伯吟诵着大荒诸河通用的祭祝之辞,此篇文章是大荒河伯们共同赞美河渎神君的诗篇。 但不同于其他河伯对于河渎神君的憧憬与崇拜,洛河河伯尖利的桀桀诵读声中,带着明显的讥讽笑意。 “又是白鼋,又是文鱼。”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手底下有这两条厉害的恶狗。” “身为钧天神君,居然会在祭祝之文中,让手下喽啰给自己壮胆子……神君大人,您的胆子当真一如既往的小啊。” 河伯咧开满是尖牙的大嘴,宽厚肥大的上唇上翻过去,几乎遮住他的眼睛,看着极为可怖。 没有人会想到。 作为大荒河伯之一,他居然敢这样背地里嘲讽自己的顶头上司,语气中毫无尊敬,甚至多是揶揄嘲讽。 正如张昊评价的那样。 洛河河伯绝对有大病。 他明明是个男的,但偏要做女子盛装打扮,娘里娘气,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头发,放在这洛河之水里清洗,然后以河水为鉴,顾影自怜。 他梳洗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弯望舒已经挂到了晚霞的对面。 太阳彻底沉入了西边的山。 河伯看向西方,忽然想起自己的故乡——赤水。 数千年前,他还是赤水旁一只无忧无虑的小山魈,那时候钧天政权发生了某种变化,一向低调的东君变得强势无比,不但是天之九野极尊极贵的太阳之神,还身兼海神,春神等强大神职。 便是在那个神权混乱的年代,枭阳国之神想要效仿昔日女丑巫祝旧事,想将枭阳一国中长相难看之人全部淹死,来取悦那位烈火烹油的东君殿下。 这本来与一只山魈没甚关系。 但那些枭阳国人不愿家人被淹死,于是想到抓些山魈来冒充,很不幸的是,他就被抓到枭阳国中凑数。 这是仇怨。 就是这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怨,让他在成为赤水之神后,不惜让赤水变成真正的死水,不惜献祭一水之生机给司命神君,获取了庞大无比的神力。 然后,他用这些神力,对整个枭阳国施展了极为恶毒的诅咒。 你们不是想把长得丑的淹死么? 你们不是觉得山魈长得很丑么? 那么,我就把你们全部都变成山魈好了! 大荒传闻,枭阳国人本是正常人类,是因为遭了天谴才变成与山魈一般。 哪有什么天谴? 那不过是有神灵在复仇。 山魈笑的时候,嘴唇会上翻把眼睛遮住,而枭阳国人嘴唇上翻,则是在掩盖他们的哭脸和泪水。 想到那些该死的枭阳人,河伯便快意的笑出声。 “嘎嘎嘎嘎——!” 微风吹来。 吹得身下那片河水泛起涟漪。 河伯忽觉一阵阴冷,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张带着斗笠的中年面容,对方那只独眼正幽幽的盯着他。 他心头一惊,连忙在水中恭敬拜伏:“属下洛用拜见君上!” 河渎虚影轻声问道:“你在笑什么?” 河渎神君独眼里透着嫌弃与厌恶。 对自己这個下属,虽说器重,不过总觉得这厮是不是罹患了某种奇怪的谵妄之症,精神不太正常。 要不然你一个丑男,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是作甚? 洛用连忙回道:“一想到四千五百年之期将至,九宫的四五大数即将被怨气填满,洛书即将为君上所得,属下就喜不自胜!” 河渎虚影沉默片刻道:“四千多年了,伱也算尽心尽责。” 他想要洛书。 从骨子里透着渴望! 河图早已在手,如果能得到洛书…… 到时候河洛合并,他河渎即使依然无法撼动东君神权,却也能力压其他神君,使东君殿下不敢小觑自己。 只是,想要打开洛书,将之易主,实在太过艰难了。 洛书者,九宫之数。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 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其正中还有五岳之五的大数。 洛书,乃伏羲智慧集大成者,立意更在河图之上,其中的空间变化哪怕是东君那般人物,看了也要皱眉摇头。 不过,在河洛之争结束,洛神饮败自封于洛书中后,东君给河渎神君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用人命来填! 洛书毕竟是羲皇圣物,圣德所眷。 它又是羲皇留给女儿的宝物,其中必有强大禁制。 野蛮血腥的群祭之法非但不会打开洛书,反而会过犹不及,所以不如每年活祭一个祩子(巫女)的性命,年年不绝,利用那些巫女死亡时诞生的怨气,填满四千五百的洛书极数,将其运转凝滞住。 也只有那些彰显神权的巫女生命,才不会激起洛书中的羲皇禁制。 如今四千五百年期限将满,河渎神君自然不敢怠慢。 他冷声敦促河伯要谨慎仔细。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的意外。” “是,君上。” 河伯洛用都快脑袋埋进水里,他连忙恭声道:“今年的洛河河祭数日后就会开启,君上不若前来宛丘城坐阵,以震慑宵小?” 河渎虚影想也不想就摇头:“本君自有要事,不便去。” 他是真的不敢去。 河图能推演过去未来,但是河渎无数次推演此行洛河的结果,却怎么都算不准,一直都有两种结果。 ——洛书打开,或者洛神归来。 如果是前者,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如果后者…… 他宁愿再去面对大羿的乌号弓,也不敢去面对那位羲皇之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