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便是他死了,也不会忘记的脸。 在看到酥云姣好的脸上斑驳交错的泪痕时,时南絮鼻尖有些酸,她抿唇笑着伸出手,轻轻揩去他泛红的桃花眼尾的泪。 眼角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少女指尖的温度。 泪水根本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酥云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一个错神,眼前人便要化为泡影不见了,他就这般轻轻地握住了时南絮的手指。 “小姐?” “嗯。” “这是梦吗?” “不是。” 晚风拂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响。 血红的残阳拖长了两人相拥的影子。 “小姐不嫌弃酥云的模样吗?” “从未嫌弃过,在我眼中,酥云便是我见过最貌美的人。” “小姐要去寻长乐吗?” “嗯。” * 七月晚风凉,一道清瘦的身影坐于树上。 江念远往后仰首,温润的凤眼半阖。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燥热,他近些时日常常做梦,梦到的除却那位画中的姑娘以外,还常梦到自己在山野间陪着她走于夕阳下。 每逢梦醒,江念远便觉头疼不已。 随着记忆一点点明晰,他的剑法和武学也尽数回归。 阿寒身子骨弱,想来是早年间在朝廷里日夜忙碌所致,他便常常进山挖药,近些年来调养也算是好了不少。 然而就是这树上小憩片刻,江念远又做梦了。 他不懂,为何梦中那位姑娘总是唤他长乐,明明阿弟说过,他是江家大公子江念远。 而且梦中颇为古怪,既为武学世家公子,为何自己会心甘情愿地跟在那个姑娘身边。 向来沉默寡言的江念远从怀中摸索出了那个破碎不堪,勉强粘好的泥人,他定定地看着手心里的东西。 泥人的眼尾还带着斑驳的朱砂印。 指尖抚过那一半断面,已经在长年累月里变得光滑了许多。 眼睫微垂,江念远看着那断面出神。 缺失的那一半碎片,到底是什么呢? 而这个萦绕于他心间多年疑惑,终于在七月的一日午后解开。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从山间采药回来的江念远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便看到了柴门前站着的纤瘦身影。 似是听到了身后轻微的脚步声,那身影转过身来。 阳光斑驳映照在门前的石台上,翠叶微晃。 在看清少女面容的那一瞬间,江念远脑中陷入了空白,多年的执念刹那消散,一直握在手中的泥人应 声滑落。 两人遥遥相视静默无言。 清俊的脸上泪痕微凉。 他大抵是想笑的,可眸中的泪却无声滑落。 他总归是忆起了隐去的浮尘万千,他早已不是江家的大公子江念远,他分明只想做小姐身边的影卫长乐。 纵然无声无息,可只要能护她一生安乐,便够了。 彼时夏日蝉鸣嘶哑,亦是这般树影斑驳,眉眼带笑的小姐将红绳系于他腕间,轻声告诉他,往后他便叫长乐。 一只通体雪白的蝴蝶轻盈飞过。 时南絮抬起手,那蝴蝶便收拢蝶翼,停驻于她指尖,鬓边青丝微垂。 依旧温柔如水的少女抬眸,眉眼弯弯地笑着问他。 “长乐不记得我了吗?” 回应她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克制隐忍的拥抱。 力道之大,像是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中,自此不再分离。 耳畔忽而传来他哽咽沙哑的嗓音。 “小姐,求你往后......别再丢下长乐一人。” 长乐性子冷淡沉默寡言,鲜少会有情绪难抑的情况,而眼下却哭得宛如一个孩童。 时南絮心底微叹,抬起手,轻轻地顺过长乐的墨发,柔声回应了他。 “不会了。” “以后都不会了。” 山间岁月长,众人在江慕寒恨不得杀人的目光中一齐搬到了这座小屋周边。 江督主的心这下算是被迫扩容了。 临近年关,长乐带着时南絮去了镇子上的庙会。 满街尽是喧闹声,怕被人群冲散,长乐索性将时南絮抱了起来。 时南絮被长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