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留不留部?”吃晚饭的时候,江宇泽问道。 现在是春季学期,六月社联成员会来一轮大换届,干事选社长,社长可以进管理部,当部长,选主席,主席退休。暑假过去,社长再从大一新生中选新的干事,社长和干事一起招新社员。 “我没想好。”薛铮道,“你肯定留不了。你退休了。” “那有什么?”江宇泽给她夹了一个自己汤里的虾滑,笑着道,“我退休了也可以指导你工作。” 薛铮不愿意叫别人说自己是因为江宇泽才能留任,可她知道自己想留任一定能留任,恰恰是由于江宇泽的缘故。 不过谁又会把社联主席当真呢?薛铮有隐忧,倒显出画蛇添足的可笑了,她把自己当回事。可她又真的能不当回事么?同社的几个男孩一口一个夫人的叫,薛铮讨厌他们。不过再讨厌,她也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可是学生会主席算个屁啊? 可是大家到底有一点敬畏啊! “我下学期不来了。” 薛铮吃着虾滑,脑袋里正二元对立,忽地听到对面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声,吓了一跳。 “你不来干嘛?” 江宇泽道:“我出去走走。” 薛铮忙喝了一口水,道,“什么意思?你不上学了?你不是还要指导我工作吗?” “电话指导,我也可以视频指导,”江宇泽目光严肃,“我打算休学。我认真的。” 薛铮看他眼睛深邃明亮,似有什么希望一闪而过,薛铮心动,却又知道并不可能。 “家里的事?” “嗯。” 薛铮道:“噢,好。散散心也不错。” 江宇泽自小是爷爷养大的,他父母在他不到两岁的时候就离了婚。他大伯开日化公司,赚不少钱,财富效用多多少少地溢出来,溢给他的小侄子。江宇泽虽然不和父母住一起,高中以前,生活算得上优渥。 江宇泽刚上高中那年,公司出了问题,他大伯跳楼自杀了,他们家连带老人和江宇泽的生活条件也急剧恶化,房子被收走了,江宇泽和他爷爷只好住在小卖部隔出来的房间里。 讲到这里,又得多介绍一层。江宇泽的爷爷姓旷,比江宇泽奶奶小九岁,是江宇泽爸爸和大伯的后爸。 江宇泽奶奶死得早,旷爷爷也没有亲生子女,就一直和两个半道儿子一起生活,也出钱出力,帮他们结婚成家。老人自己有小生意做,江宇泽大伯早先财力丰厚,给他养老也绰绰有余。 旷爷爷四十五岁当了江宇泽的爷爷,一直把江宇泽当亲儿子养,也动过给他改姓的心思,拖来拖去还没改成,今年五月十七号先一步死了。 江宇泽差点姓旷。 江宇泽本人的态度风轻云淡,薛铮却觉得旷宇泽三个字并不十分好听,江宇泽说:“我光改姓啊?我要改,当然连名字也要改了。我爷爷会看八字。” “那你叫什么?” 江宇泽凑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薛铮扑哧一笑。 “不好听?” 薛铮道:“还行。” “那就是不好听。” “不,薛铮道,“特别好听。朗朗上口……一针见血。” 薛铮的评价总是十分中肯,和江宇泽在一起,她渐渐地开始用一些很热烈的词。 再说回去旷爷爷的死。小卖部在旷爷爷死后忽然生出不少许可证还有产权的纠纷,就这些还有葬礼事宜,江宇泽和他从外地赶回来、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爸爸大吵一架,动了手,场面可怕,据说还闹到了派出所。 父子矛盾,调解为主,邻居熟人来了一大片,江宇泽没被拘留管制,却意外被诊断干预了,当时所里也正好在办精神卫生方面的学习讲座。江宇泽说自己那时候心烦得要命,只想随便糊弄一下,没想到最后导出来那样一张pd值高得离谱的量表。 他向来健康阳光,在人人心中一瞬间变得黑暗堕落。反社会是一个听起来很新鲜也很有危害的词,放在江宇泽头上,忽然变得十分合适。 江宇泽妈妈远在外地,被一个夸大事实到有点虚构的电话叫了回来。她一把将结果拍在桌子上,道:“我就知道。”一男一女就谁的基因不好陷入争吵,吵过了,又抢着要他,这个儿子基因不好,履历却十分优秀。 江宇泽对薛铮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人正走在潮湿泥泞的小路上,刚下过雨,空气很是好闻,一如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 薛铮听过淡淡的,没有多大起伏波澜,甚至高兴于两人之间的坦诚。江宇泽微露惊异,这像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继续讲,薛铮的心却已经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