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被皇宫里的一些事绊住了脚,算算时间,眼下这会儿应该正在回府的路上。 他在厅堂等得无趣,便和府上的管家说了声,让他带自己四处逛逛,结果没想到逛到半路,宫里来了人。管家一听是皇后娘娘派的人,怕生出事端,便先寻了一处石亭,让楚闻年歇会儿,他自己则去应付皇后的人了。 然而好巧不巧,那处石亭地势较高,且正对桃花坞,楚闻年随意一瞥,便看到了在庭院中央的程池鱼。 女子躺在藤椅上,明眸微阖,睡容恬静,鬓角的几缕青丝软绵绵地垂在衣襟前,透着几分动人的娇憨。 鬼使神差的,他走了过来。 楚闻年从未如此像现在这般怀疑过自己。 明明知道她并非自己苦寻无果的人,视线却还是忍不住落到她身上,难不住真被温贺那张破嘴说中了,他这些年装色胚装上瘾了? 知道自己名声臭,人家不欢迎自己,楚闻年逗完人后便作了罢,正欲开口寻个理由离开,却听那位自始而终未开口的程姑娘忽然道:“春莺,你去把上次世子借给你的伞拿来物归原主,顺便替世子指路,也算还了恩情。” 语调平缓,不急不慢。 虽是温柔 ,却难掩疏离。 楚闻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瞬间改了主意。 “谢谢姑娘的心善,只不过——”他顿了顿,语气认真,“那把伞是我特意借给姑娘的。” “是吗?我竟不知,”池鱼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谢过世子了。” 说罢,微微欠身,行以一礼。 一言一行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春莺早已在池鱼吩咐后,就着急忙慌地跑到储物间拿伞去了,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双手奉上那把油纸伞,强颜欢笑:“世子。” 楚闻年垂眸轻扫了一眼,无动于衷,反而看向不远处的池鱼,慢条斯理道:“既是借给姑娘的伞,不应该由姑娘自己交还与我吗?” 空气陡然陷入沉寂。 池鱼默了几息,轻轻点头:“世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缓步走过去,在春莺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双手接过纸伞,转而递到楚闻年面前。 楚闻年的身高和顾渊差不多,池鱼仅到两人的锁骨处,因此,随着她的靠近,楚闻年的目光也随之缓慢下移,最后停在那双微垂的长睫上。 一点胭脂未染,却胜芙蓉万千。 楚闻年错开视线,一边伸手去拿纸伞,一边心不在焉地想,怪不得脸色看起来那么差。 而池鱼丝毫不知面前人心中所想,她这会儿只盼着楚闻年赶紧离开。说不担心这纨绔世子会刻意为难是假,他再混账也是燕昭王独子,他日想在这人身上讨回教训,绝非易事。 她刻意放缓了呼吸,余光看到楚闻年即将要握住伞身的手,正准备暗暗松了口气,却又瞥见这人动作倏地一顿。 池鱼不可察觉地蹙起眉。 然而不待她深想,只听面前人低声念道:“池鱼思故渊……原来你的名字竟是这样来的?” 池鱼错愕抬眸,却见楚闻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无意间露出的左腕。她顿时难掩心惊,迅速松了开纸伞,将双手垂于身侧。 而随着她这一动作,纸伞陡然下落,眼见着要掉在地上,又被另一只宽大修长的手一把接住。 池鱼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终日的平静和从容终于有了裂痕。 “怕我?”楚闻年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与池鱼对视,似笑非笑,“我又不吃人。”